人性逐利，为了获取眼前唾手可得的好处，往往根本不会考虑长远的后果。

柯采薇让元彬安排派驻到各个城市的运营团队按她提供的智能机器人清单逐一安排巡检探查，果然发现了问题的端倪。

那些离线率过高的机器人，要么是放置在过于偏僻，几乎是半地下室的小餐馆或驿站，网络信号很差且人流量少。或者网点老板根本没搞清楚合作协议的条款，还以为只是给他们体验试用的，当然也没有认真向其他用户宣传使用。

这意味着，推广人员为了拿到奖金，并没有按照之前柯采薇和刘健一起制订的政策挑选合格的投放点位，而为了完成机器人投放的业绩指标随便凑数，甚至提交的照片与合同真实性也值得怀疑。

柯采薇既心痛又后悔，她高估了人性，以为哪里都像外资银行那样吗，制订了政策大家就会自觉执行？毕竟，银行普遍有严格的内审和纠错制度，这样初创没几年的小公司，仓促组建的草台班子，纸上的政策根本缺乏约束力。

但她不能确定的是，刘健究竟是初担大任，千头万绪根本处理不过来，还是明明知道这种情况，为了完成对赌协议的业绩，以及维护他个人在团队内部的威望，对此默许甚至鼓励？

更让她不愿深思的是，张晓明是否知道这种情况，如果知道了，一边是相识十几年的发小，另一边是加入公司半年的职业经理人，他会更相信谁？或者，不管他自己怎么想，都只会第一时间听取易千帆的意见再决断。

在金融圈子里这么些年，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柯采薇既愿意相信人性的善意与理想主义，如同当初她因为看到张晓明眼里的光而决定加入睿博特公司，同时也宁愿以最悲观的态度去面对人性的短视、逐利与幽暗之处。

柯采薇想了想，如同以往对审查的项目出具评审报告一样，把搜集到的所有信息，离线率超高的机器人地址、运营人员巡查的照片、投放前的推广人员提交的照片以及实际订单收入的结果汇总成文档，提供了自己的发现和判断，却没有结论，因为那不属于她的决策范围。

刚把报告发给张晓明不久，就收到了他的来电。

“宏帆资本评审通过了！今天就给我们出融资意向函！”张晓明的声音激动得几乎破音了。“薇姐，你不用担心资金的问题了，易老师说两千万借款很快到账，你赶快安排剩下五百台机器人的生产吧，刘健那边急着投放呢。”

“你看了我刚才发给你资料了吗？”柯采薇心中隐约仍抱有一丝希望。

“哦，那个，看到了，我已经发给刘健和元彬，让他们想办法调整优化，通过运营手段或者重新换个店铺，把收入水平提上来。”张晓明的声音仍带着融资成功的兴奋，似乎完全未意识到柯采薇报告背后真正的问题。

她顿时有种鸡同鸭讲的荒谬与错愕，仿佛拳击打到厚厚的棉花里一般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