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片片沙丘离地而起,在空中竟聚成了一柄柄利器长刀,紧随陈列跃起的身影,漫天金黄长刀连同那道布衣身影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厚厚云层之中。
纪乾抬头望去,只见云层之中雷光火光隐约可见,本是晴空万里却闷雷不断。
不多时,陈列踏一柄不知从何而来地银白长剑好似神游万里乘兴而归,御剑直下云霄,放声道:“斩仙,非难!”
话音落下,陈列从半空一跃而下,不偏不倚落在了纪乾身前,摆手道:“五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宰了两个,剩下几个皆负伤而逃。”
纪乾闻言不由点头道:“好一个飞刀斩仙。
师傅所言不错,陈兄便是世间术道一途走得最远的几人。”
陈列洒然一笑:“没想到这种阿谀之言还能从你嘴里冒出。”
“实话。”
陈列将银白长剑别在腰间,情绪明显低了下来,说道:“当年我的刀术不过是承师傅所传的二流派系,老宫主找到了当时一心被复仇蒙蔽的我,靠着激将法才迫使我与之坐地论刀。
第一天,老宫主谈及天下各式刀术,并言之利弊高低。
第二天,老宫主开始与我谈刀法一途,道与术孰强孰弱。
第三天,他老人家告诉我道玄所在,便在顺天而为,不可沾染因果,十年之内,我便可登顶道玄。”
“我照做了,踏足金身之境前,我屠尽灭门仇家便从此封刀不出,隐居至此,现如今便是老人家口中的第九年,我的道玄身已臻于至善,前些年败尽后齐刀法大家,得了个‘独占道玄五斗风流’的虚名。”
听到这些,纪乾眼前突然一亮,一向平静的语调也微微有了起伏,道:“所以斩仙的不是刀术,而是纯净之身!”
看着陈列有些不解的神色,纪乾接着道:“在两年前师父仙逝之时,曾有九位天人降凡直落上清宫,只为阻止我借师父所遗留的气运斩去三尸直入地仙境。
彼时我不过初入道玄,独战九人之际,我发现虽几人修为与我相近,但我所挥斩出的剑术,通通不可近其身。
我开始认为是人仙体质的差异,而就在方才陈兄入云端斩仙之际,我才推演出那无形的保护,是世间的因果。
所以只有业障浅薄之人才可破去天人周身的因果,而师父临终前所做,便是以那局残棋抵去了你身上的所有业障。
如此一来,本就以术成就道玄的陈兄便再无任何障碍,甚至可说无敌于道玄。”
陈列醍醐灌顶,深以为然道:“老宫主如此早便将局布在了这世间,实为神人哉!不过,纪兄,你方才所言的残局是何?”
“最后一次离开上清宫之际,曾与师父有过一场对弈,不过局势过半,师父便让我离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而后的时光里,师父以棋子为载体,将气运一一落子棋盘,只待我回宫落子最后一枚,便可承气运直入天人。
而师父却没料到,当我回宫之际,天上九仙一并而动。
为防气运被这些盗贼强掳去,师父散去这些气运为你铸就了一身纯净道玄之身。”
“老宫主于在下恩情如山,陈列愿赴死矣。”
陈列抱拳作揖,沉声道:“陈某讲不来什么道德大义,只知道别人敬我一尺我还一丈,桓刀宗于我是生养启蒙之恩,老宫主是再造之恩,在下如今成就皆是承其恩情,就算纪兄你让我废去全部修为,在下也绝无二话!”
“言重了。”
纪乾比陈列高出一头,用手托起他微躬的身体,道:“天人乱世在即,我此次出行一是为了寻找到梁十一,二便是重启师傅于世间埋下的所有棋子。”
“纪兄,这梁十一是我师傅遗孤,为天下而谋我绝无二话,但希望能给我师尊在人间留下香火!”
“我答应你。”
客栈那边,看着伙计端上桌的菜肴,梁十一吞咽着口水但却紧盯着门口,似乎是生怕错过了什么。
“嘎吱”一声传来,看到两人的身影都从门外走进,梁十一终于长出一口气,但看着陈列消失的袖袍不由眉头微皱,一脸幽怨地盯着纪乾。
感受到这股目光,纪乾只能苦笑一声,但好在陈列这时走了上来,揉了揉男孩的小脑袋:“放心吧,没人伤得了你师兄我。”
“来,吃饭。”
这可谓是男孩这些时日最满足的一顿了,这一路走来,纪乾身上从未出现过金银细软,从来是靠着梁十一抓沙兔和一些飞禽度日。
“纪兄,你可否答应我件事?”
看着陈列突然一本正经的样子,纪乾二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你说。”
“我希望你能将十一收入门下,十一他是我师傅孩子,习武天赋虽不算上乘,但他的道心继承了我师娘,是绝对算得上纯净,修道一途绝不会差于人。”
“我师娘,也就是十一的母亲,曾是大魏玉净宫少宫主,曾二十岁便踏足金身境,也算得上天纵奇才之列。”
纪乾微微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说法,随即目光看向正陷入陈列话语中,有些懵的梁十一。
陈列咧嘴一笑,忙一手提起还在发呆的小十一,一手从伙计手里接过一杯茶水,将男孩按在地上,递去茶水,便是简单的拜师礼。
随着梁十一在一头雾水中三叩拜师礼,就在两叩之后,一声惊雷将男孩吓得浑身一颤。
陈列纪乾二人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看向门卫,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遍布黑云,颇有一股压城欲摧的寒意袭来。
陈列将男孩扶起,护在身后,而纪乾则先行出门,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住户千百人的小镇,此刻就像是蒸发一般,只剩下一座座空楼矗立黄沙之中。
闷雷之中,洪钟大吕之音荡彻天地:“天地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