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黑,点点繁星闪烁于夜空。与此同时族地华灯初上,房屋在灯光的映照下轮廓变得更加柔和。
巴掌大的灯笼沿着小路两旁零星排列着,虽不算敞亮??也足以看到前路。公孙太夫人主张实用性,不喜铺张浪费,因此路上的灯笼并不算多。
公孙氏对太夫人满怀敬意,但有所指无不照办,太夫人酷爱钻研,为了表达这份尊敬,族中特地在她的小满院旁精心建造了一座私人的书楼。
夜色中,两个身影在书楼外的角落里隐隐绰绰,行动鬼鬼祟祟,时不时地探头张望。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们眼神中闪烁着紧张又兴奋的光芒,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不为人知的行动。
这二人明夷认得其一,公孙复二弟的孙儿公孙冠霖,按辈份算也是太夫人的孙子,是个糟心玩意儿。
俩人轻手轻脚地在楼前徘徊,确认四周无人注意,便开了门,闪身而入。
一进书楼,眼前呈现一排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角落的架子上也堆满了五花八门的书卷,令人眼花缭乱。
“三哥,先帮我找找《秘制烤鸡》那是太夫日常手札,就在一楼。”自家的糟心玩意儿说道。
“冠霖兄,不如兵分两路,我先去楼上找找《趣味矿物》。”
简单交谈后,两名偷书贼悄无声息地在书楼中穿梭。每当发现感兴趣的书籍,便迅速地翻阅了起来,之后又谨慎的将其放回原处。
等到终于找到目标,公孙冠霖将手札揽入怀中,露出得意的笑容,大概是感觉得到的过于容易,他四面张望后又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在夜晚,明夷声音虽然不大,却仿佛被寂静的空气放大了数倍,传出了很远,而且穿透力极强。
“来人,给老身搬把椅子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就如同轰鸣震耳的惊雷,猛然在公孙冠霖耳旁炸开,瞬间将他击得手足无措:“三哥,怎么办?完了,太夫人来了,就在外面!”
三哥讪讪地应了一句:“我察看过了,每个窗户外都有人把守着。
“天要亡我!”
“嗯,逃不掉了。”三哥道。
公孙冠霖一声哀嚎,抱头沮丧地蹲了下来。
门外,椅子很快就被搬来了,明夷大马金刀在书楼门前坐了下来。
“把人叫出来。”她对身旁的丫鬟吩咐。
丫鬟走上前来大声传话:“太夫人吩咐里面的人马上出来。”
不多时,门口挤挤挨挨地走出两个身影。
俩人具是及冠不久的少年郎,低着头,神色中透着几分不知所措,身着的衣物无论是色彩还是材质都十分考究,精致的面料在灯光下闪烁着细微的光泽。
二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神情带着些虔诚与敬意走到明夷跟前。
“向太夫人请安。”俩人左顾右盼,表情中恰如其分地流露出了几分懊悔。
“别装了,东西拿岀来。”有胆翻箱倒柜偷鸡摸狗,现下又卖乖起来了。
明夷望向了那个名唤三哥的男子,仅一眼就觉得眼熟。不由仔细端详了起来。
他的鼻梁高挺,这是遗传自他父亲的显著特征,而特别显眼的是脸颊上有个与他母亲相似的酒窝。整体来看,他的长相既融合了父亲的硬朗,又继承了母亲的柔和,明夷眼中漾出细微涟漪,问:“你叫什么名字?哪家的?”
“晚辈李连城,家中行三。”
明夷接过丫鬟传上来的《趣味矿物》随手翻了翻:“此书在族中藏书阁就可借阅,如今族学中也用以教授总角之年的孩子,说说,为什么来老身书楼偷书。”
晚辈对矿物极具兴趣,冠霖兄曾说太夫人会在所撰书卷中标注笔记,晚辈本来想登门借阅,只是晚间听说太夫人身体抱恙,不会得空见我,这才一时想岔了。”
既然书中有个人笔记,而且藏于私人书楼,那么自然是不会轻易外借的。明夷眉头微皱,对熊孩子的巧言善变未置可否。
她转而问向自家的:“公孙冠霖,你呢?”
“孙儿想做蜜汁烤鸡,鸡等到明天就不新鲜了,只好连夜来偷秘籍。”自家的歪瓜裂枣回答。
上房揭瓦的糟心玩意儿,明夷神色渐冷:“不问而取是为偷,被抓住就装傻卖萌,大好男儿这般行径,理应引以为耻才是。”
她扬了扬手中的两本书,说:“若依家法处置,该杖二十,再送去矿山采石一年。”
公孙冠霖一双眼睛瞪圆了,“扑通”一声跪下,抱住明夷双腿,一阵嚎啕:“孙儿知错了,请太夫人从轻发落!”
明夷一把老骨头一时之间竟然挣脱不开,她又气又好笑便也不再挣脱,只是扬起手中的拐杖敲了敲他,说:“你既然知错,当铭记于心,再不能犯了。看在你们也是出于好学,并未铸下大错,罚杖十,抄书二十本,交到我这来。”
这孙儿纵然百般令人糟心,但自小便写得一手好字。优秀的人未必能写得出好字,但能够写出好字的人一定程度上都比较优秀。
常言道观字如见人,道理是没错,可是既然如此,又怎会如此行径?
公孙冠霖原本以为这一遭不死也得脱层皮,怎料太夫人轻松就放过了,心中暗自庆幸,赶紧表示愿意受罚。
“明日自个儿去领罚,再有偷摸行为,送去矿山下井劳作五年,下不为例!走吧。”
场面悄然静了下来,场中之人思绪涌动,如此看来,太夫人的慈祥似乎并没有人懂得。
“还不走?”明夷又问了句:“难道还想老身留你们吃饭?”
公孙冠霖心有戚戚,忸怩不安地问:“那孙儿就回去抄书了?太夫人可还有什么吩咐孙儿的?”
装,继续装。
明夷听得一阵牙疼,她背过身去,懒得答理,心中又有些啼笑皆非,着实没眼看,于是摆手示意他们离去。
两个小辈这才连忙告退遁走。
等他们走远了,明夷吩附左右:“让天罡把冠霖近日的日常记录交给我,再让地煞去查查李连城。”
皇后所出两子一女,行三的是小儿子李连城,当年去了邻国求学,时隔五年,听闻最近己经回来了。
“得令,太夫人。”
总算清净了下来,感觉到太阳穴突突突的疼,伸手轻揉着,她似有所感转过头来,视线穿过朦胧的夜色,远远地看到远处路上走过来一个身影。
随着对方缓缓走近,身影也在逐渐清晰,来人是致远和尚。
“大师来了很久了吧?”明夷露出和善的笑容。
和尚眉头紧锁,似乎嗯了声。
这和尚,模样儿挺高深,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