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我的旱烟呢?”
阿飞:“烟杆和烟袋都丢失了。”
蔡英雄剧烈咳嗽着,嘴里涌出血沫子,“无……无碍,我储物袋里有……有烟丝。”
蔡英雄艰难抬起手,轻拍储物袋,掌中立刻浮现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
“狗剩,给大哥,卷个烟。”
阿飞立刻从储物袋内取出几张符箓,全是最便宜的清洁符。
裁剪成长条形的黄色符纸,被阿飞于三分之一处折了折,旋即从蔡英雄手里拿过烟袋,解开系口绳子,从里面捻出烟丝。
“狗剩,我答应过李叔,要好好照顾你的,看着你长大,抱歉,大哥等不到你娶妻生子那天了。”
“李叔刚走那段日子,你嫂子天天蒸了窝窝头,炒了肉菜,就给你送一份,可你啊,总与我们见外,隔天便会拿着白面与鲜肉登门。”
“你嫂子特别生气,说你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打算不管了,让你饿死算了。”
“后来,你不慎吸入黑雾,昏迷不醒好些天,是我和你嫂子守在床前,端屎端尿,自那以后,你与我家明显亲近了许多,你嫂子感慨,说掏心掏肺总算将狼崽子养熟了。”
“话糙理不糙,狗剩,你别往心里去。”
阿飞从未卷过旱烟,他的手,颤抖个不停,将烟丝抖落。
“狗剩,那个卖家,是魏家的公子吗?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听到了。”
“是的蔡大哥。”
“狗剩,听大哥一句劝,离开这座大荒,别回郦城了。”
“你嫂子与囡囡……听天由命吧!”
“听话啊狗剩,你斗不过魏家的!”
“狗剩,大哥这辈子都没走出过大荒,你代大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每次进山,都对你嫂子发誓,无论如何,一定会平安归家。”
“可惜,这次要食言了。”
“大哥之所以踏入修炼一途,最初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想着成仙也不那么重要,可这辈子,一定得登上炼神还虚的三境。”
“因为大哥做梦都想御剑飞行。”
“大哥是做不到了,但你可以,狗剩,听话,不要为我报仇,离开这里,离开大荒。”
“你才十五岁,你的命不能留在这里!”
“狗剩啊……我的囡囡……”
旱烟终于卷好了,阿飞从储物袋内取出火折子,吹着后颤抖着点燃。
蔡英雄已经死了,靠着树干,头颅低垂。
阿飞将旱烟轻轻塞进男人嘴里,期望着他能吸上几口,哪怕一口也行。
“蔡大哥!”
少年哽咽着,眸中涌出泪水,将雪地烫出一个个小孔。
——
郦城,北街,月牙胡同。
好些天了,自打蔡英雄带着阿飞进山以后,阮静总也吃不下,睡不着。
囡囡早已习惯了,早早睡下,毕竟每次爹爹进山,娘亲总是这样。
夜深了,郦城万籁寂静,家家户户黑漆漆,唯独蔡家堂屋中亮着灯。
阮静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忽然,‘嘎吱’一声,房门无风而开。
阮静听到响声,抬起头来,迷迷糊糊间,就见自家男人站在门口,怔怔盯着自己。
“回来了?狗剩呢?杵门口干啥,进来啊!”
阮静揉了揉惺忪睡眼,说着:“肉铺涨价的厉害,我昨儿囤了许多,足够咱们三个还有囡囡吃到过年了。”
“我去给你和狗剩炒两个下酒菜。”
“你们是喝黄酒还是……”
阮静声音戛然而止,门口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来到院中,四下看了看,确定丈夫和狗剩没有回来。
“奇怪,眼花了?!”
——
那场袭杀已过去三日。
大荒又开始下雪了。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两座大山之间的溪畔,阿飞坐在一块青石上,怔怔望着冰盖下潺潺流动的溪水。
少年身旁,是燃烧着的篝火,火上架着一只野兔,已被熏黑烤焦了。
突然,‘咻’的一声,一杆铁枪呼啸着飞来,速度太快了,四野炸响音爆声。
篝火旁,少年坐着的身子,顷刻倒了下去。
他被铁枪贯穿了,腹部鲜血喷涌,染红大片雪地。
百丈外,裴之鸣单手拎枪,魏显牵着那头金獒,两人一兽从雪林中走了出来。
路过篝火旁时,金獒挣脱绳索,一口咬向那只被烤焦的野兔,疯狂撕咬,狼吞虎咽。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飘然落在那条被少年拖出的,极鲜艳的血路上。
裴之鸣与魏显,在离少年五丈之距时止住步伐。
“别爬了!你死期已至!!”
裴之鸣目光阴沉,因为他的同道中人,那个黄姓老男人,于他怀中咽气。
裴之鸣喂着老男人吞服了整整三瓶疗伤丹药,也没能将其性命从鬼门关拉回人间。
魏显则更气愤,死了好几名护卫,都是魏家精心培养出来的,财力物力花了太多,竟被三十三张起爆符一锅端了。
尤数买来的尸体,血一口未饮,肉一口没吃,几万颗下品灵石全打了水瓢。
魏显牙齿咬得咯吱响,“纵使日后登阶会遭遇连仙人都谈之色变的心魔,本公子今儿也要让你形神俱灭!”
面朝下,腹部插着短制铁枪,背对裴之鸣与魏显的少年突然不爬了,一动不动,好像死了。
魏显蹙眉,看向裴之鸣,以命令口吻道:“过去看看!”
“本公子可不能让他就这么痛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