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冰凉的铁板上,伊丽莎白从未感到如此惬意。舰载机内部的温度调节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但是只要还处于那种随时死亡的情绪当中,就没有人会感到舒适。
耳边传来的舰载机换弹时发出的巨响,那就像是安眠曲一样,伊丽莎白的眼睛已经完全合在一起,不想再动。
“喂,起来,你的状态要没了。”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她很早就认识的人,留着一头和伊丽莎白类似的黑色短发,左手抓着一副手套,右手用衣袖擦头上的汗。衣着还是相当整齐,连姓名牌这类配饰都平行于地面。
“哈罗德……好久不见啊,我更希望是另一个人吵醒我。”
哈罗德·杨轻轻在她的脚上踢了一下:“还要再飞,你这样很难保持专注。”
“不得不说你说的很对。”伊丽莎白坐起来,看到自己机库的大门开着,走廊里护士和义务兵抬着伤员或者死者经过,还能行走的轻伤员则裹着染血的绷带跟在他们身边,“你主动过来找我的?”
“我和法提斯的那个偶像共事了一段时间,不得不说在他手底下做事真的很困难,劝你离他远点。”
“能说点重要的事情吗?”伊丽莎白彻底站起来,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有所触动,既酸痛又舒适,眼前也开始迷离,门外那支伤者组成的队伍络绎不绝,“我记得你是开战斗机的,有战果吗?”
“有两三架,按按钮发射导弹一点意思都没有。打完第一场攻势以后他们就跑了,我们又来了一个折返跑,你说哈夫纳到底在想什么?”
“有点太针对了啊,哈罗德。”舰船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两人都险些摔倒。
哈罗德:“艰难的降落,这架是开不了了。真希望我当时也这么不顺利,那现在就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伊丽莎白:“你那条船上还有谁来着,莉莉?”
“莉莉早就走了,还没到开打的时候就跑了啊——”
母舰又发生了一次剐蹭,这次来自上层机库,但程度不如上次的,可能是连锁反应,也可能又刮了一架。无论是哪种降落方式,都要求同时启动起码三个推进器来与行进中的母舰对接,而大多数执行了命令的舰载机他们的反应堆已经消耗到了极限,随时都会失去一处动力,这就会造成硬着陆。
伊丽莎白:“真危险,还有多少架?机库够吗?”
哈罗德:“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这次是十架轰炸机为一队,满了就飞,有没有战斗机都飞。”
“这是把我们当激光打啊。”
巨响在此刻停止,机器人缩回到地板下,这意味着换弹结束,即将开始充能反应堆。
“安全回来,虽然我们现在关系不好,但好歹认识。”
“你也是。”
一分钟以后,伊丽莎白再一次离开了“雪松”号,距离降落时间仅仅过去了五分钟,比标准的快速流程还省了一半时间。
耳机里传来不熟悉的声音,感觉和她年长不了多少的声音:“我们有一架战斗机护航,不过对面已经没有舰载机了,哈哈……。跟着他就行,我们要去打那几艘‘乌龟’。”
“为什么叫乌龟?”这句话伊丽莎白当然没有问出口,其他人应该也是。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一眼就能辨认出来。“乌龟”就是一艘商船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前置护盾发生器,在战舰面前组成一道屏障,就像中古时代的盾墙一样,用不断充能的护盾,阻挡着敌方的攻击,简直就是锥形阵的专用舰型,也难怪他们如此果断地采用这种阵型。
这个突进的过程就是一场灾难,各式各样的激光和导弹就像雪花一样漫天都是,无论何时抵达的机群都十不存一。伊丽莎白的面前是满屏的黑色战舰,目标到处都是,但是总有各种理由阻碍着他继续向前,走一条条曲折的路线,绕到右边,再绕到上面,寻转一圈,却回到最开始的方向,从开始的莫名其妙,到后来的麻木。
由于驾驶权和开火权永远无法交给E1B4,她为了保命就要像个傀儡一样,听着它的指令,将自己置身事外,就像在模拟器一样操作,擦过一条条没有价值的巡洋舰、驱逐舰,甩过一道道激光和导弹,没有尽头,神经在紧绷中没有片刻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