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是谁在唱歌?”
众人循声看去,这才看到那有一辆牛车藏在花车车队里,一副格格不入的样子。
那拉车的青牛愣头愣脑地嚼着青草,背后的车厢也简单朴素,唯有那车上的歌姬,和那海妖般的歌声直冲天际,传遍山野,久久不曾断绝。
歌还没唱完,游人们便开始议论纷纷。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歌儿写的真好啊,我还从没听过这种慷慨激昂的行酒歌……”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这歌儿倒是应景,小二,再给我来一杯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光凭这几句就值得一百只花篮,来人,把我的花篮全部送给那位姑娘。”
“没错!这位姑娘虽然注定与那花魁之名无缘,但这歌声当真是人间一绝,我这还要几只花篮,便送给你了!”
此间游客到底有多年的勾栏听曲的经验,分得清歌儿的好坏,纷纷你五只我十只地将手上剩余的花篮送上,数量虽不多,但也聊胜于无,很快引发新一波的花篮风潮。
这一首《将进酒》显然达到了预期中的效果,此刻群情激昂,照理来说应该满足客人的需求,继续走豪放路子来几首硬邦邦的男儿歌。
执音却突然改了主意,兀自掀起裙摆在台上翩翩起舞,一改先前的慷慨豪迈,凄凄切切唱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一首《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乃苏轼悼念亡妻所作,词句间情意缠绵,字字血泪,出语如话家常,却字字从肺腑镂出,经由那海妖之音唱出,更平添绵绵不尽的哀伤与思念,直令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一曲作罢,整片山腰栖息之地静若寒蝉,无一人高声语,似生怕打搅了歌姬的兴致。
游客们一个个像长颈鹿似的高扬着头,希望能一睹歌姬芳容。
各家青楼里的姑娘们也纷纷投去好奇目光,想知道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到底是何方人物。
三大商会的掌柜们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也没料到今年中秋歌会还有黑马杀出,尤其是这赛程已经到了后半段,那幽兰坊到底要干什么?
率先作出行动的是凝香楼、欢喜楼、抱月楼的老妈妈们,她们一看形势不对,生怕被人抢走了本就所剩无多的花篮选票,立刻招呼自己乐队和姑娘们,纵情歌舞,打乱对手节奏。
她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更快的还是游客们的热情。
随着一只只花篮抛到那辆青牛花车之上,有好事者大声嚷道:“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又有人喊着:“这位姑娘,你若把头纱取下让我瞧瞧真容,我手里这一百只花篮就全归你了!”
“你是幽兰坊的执音是吧,我记住你名字了,改明儿我就弟兄们去照顾你生意。”
“嘿,执音姑娘,你这歌儿写得可真好,可今天是中秋歌会,就没一首写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