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律师说。冯·弗拉纳根给气象局打电话的时候,他继续站在桌子旁边,眼睛盯着死者的衣服,但心里却在想着二十个街区以外的事情。
冯·弗拉纳根回来报告说:“雪是在十一点四十分停的。你能从中看出什么?”
“差二十分十二点。”马龙心不在焉地说。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几乎是梦呓般地说道:“这个人走进乔天使酒吧的时候,离十二点还有三四分钟。他的鞋上有雪,很多雪,所以他一直在走路。但是他的衣服上没有雪,所以他走路的时候雪已经停了。雪会粘在那件毛茸茸的大衣上。”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人从距离乔天使酒吧步行十七八分钟,也许更少,但肯定不会更多的某个地方走到了这里。法医说他在被杀前不久喝了一两杯酒,不多,但有一两杯。现在你可以去查一下在乔天使酒吧几个街区范围内他可能去喝酒的所有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记得他的人。”
冯·弗拉纳根看着他。“我从来没想到这一点。”
“我什么都能想到。”律师得意洋洋地说。他拿起芥末色花呢裤子检查了一下,快速扫了一眼骆驼毛大衣。“他摔倒过一次,也许两次。膝盖和肘部有泥,他外套的前面也有一点,是新鲜的泥。摔倒了,也许在那里躺了几分钟,最后鼓足了力气又爬起来。”
“找到你一定很重要。”冯·弗拉纳根轻声说。
马龙没理他。他一只手拿起花呢套装的上衣,另一只手拿起一只深褐色皮鞋。“这些衣服还能说明别的问题,如果你不是太笨自己看不出来的话。”
警察眨了眨眼。“我只是个警察。还有什么?”
“这双鞋是在英国买的,这套衣服也是在那里做的。在美国你买不到这样的东西。这两样都不是很旧。他最多穿了两个月。你可以去查一下最近几个月有没有长得像他这样的人进入这个国家,也许这能帮你查出他是谁。”
“谢谢,马龙。”冯·弗拉纳根激动地说。“我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感激……”他停顿了一下,皱起眉头,说道,“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走进乔天使酒吧喊你的名字。”
“我从没见过他,也没听说过他。”马龙生气地说。他一只手伸进外套口袋,摸到了那个陌生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放在他手里的钥匙。他希望有机会把钥匙拿出来检查一下。“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我想喝一杯。”
冯·弗拉纳根点点头,嘟囔了几句关于格瑞特大舞台的最后一场表演,然后说:“真可惜你的朋友杰克·贾斯特和他那个疯疯癫癫的金发妻子不在。”
马龙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也一直在想念杰克和海伦。他有一种不安的预感,觉得自己会需要他们。
格瑞特大舞台的晚场演出,正如马龙所预期的那样精彩,但这似乎并没有改善他的心情。从杜松子酒换成黑麦威士忌也没有多大帮助。要是冯·弗拉纳根能给他个机会检查一下那把钥匙就好了!但这个警察像个传票送达员一样紧紧跟着他。
在下一站,一家二流的黑人与白人混合的场所,舞台表演就没那么精彩了,但却更加喧闹。马龙试着在喝了黑麦威士忌后又喝啤酒,感觉终于开始有了起色。
冯·弗拉纳根提醒他说,如果以后被问起什么问题,那他们整个晚上都在处理那个被谋杀的陌生人的事情,还说:“伙计,我真希望有一个像杰克·贾斯特的那样的妻子。有些人就是运气好。”
马龙表示同意,并且希望他不要再谈论杰克和海伦了。他不喜欢承认自己有多么想念他们,而且这种想念会一直持续下去。他们会从蜜月旅行中回来,杰克会找到一份工作,很可能是朝九晚五的那种,然后他和海伦会安定下来过上平静的家庭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搬到郊区去,而他,马龙,偶尔会被邀请去参加那些沉闷、冗长的周日晚餐。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当然,要是杰克赢了和莫娜·麦克莱恩的那个赌局,有卡西诺赌场可以玩就好了。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除非……他停了下来,严厉地提醒自己,杰克现在是个已婚男人了,有责任在身,没有时间再去卷入谋杀事件中,即使是为了赢得疯狂的赌注也不行。
在下一家黑人与白人混合的场所,舞台表演没那么吵闹了,但却更低俗。马龙试着交替喝杜松子酒和黑麦威士忌,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又几乎可以让人忍受了。冯·弗拉纳根想起了杰克和海伦恋爱中的一些事情,马龙威胁说如果他不换个话题就给他鼻子一拳。
再也没地方有舞台表演了,但在北克拉克街的一家酒吧里,马龙同意唱了三段《亲爱的莫莉》。
1月1日的那个早晨,太阳在7点24分升起,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马龙和冯·弗拉纳根回到了乔天使酒吧,两人都同意在回家睡觉之前再快速喝上最后一杯。
警察的脸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斑驳色调。现在它突然变得坚定而严肃。他凑近这个小个子律师。
“现在,”他用恶狠狠的声音说,“也许你该告诉我,为什么那个人被刺伤后,会来到这里喊你的名字,不然我就得把你作为重要证人关进监狱。”
马龙眨了一下眼睛,用一连串丰富多彩的骂人话骂了冯·弗拉纳根,从字母表的开头一直到结尾。他还详细描述了警察的家族树,包括两个未婚的姑奶奶的可疑行为。
一个站在吧台边的完全陌生的人转向律师,愤怒地说:“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能那样对他说话,你这个喝醉的流浪汉。”
“流浪汉!”马龙疯狂地咆哮着。他的脸涨得紫红。“我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喝醉的流浪汉!”他的左拳偏离那个陌生人足足两英寸,但当他挥拳的时候,他的脚绊到了冯·弗拉纳根的脚踝,把那个大块头掀翻在地。与此同时,陌生人的右拳打在了马龙的鼻子上。
律师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用头撞向陌生人的肚子,抓起一把椅子,朝已经站起来的冯·弗拉纳根砸去。酒吧里的另一个人觉得这样不公平,于是加入了马龙这一边的战斗。冯·弗拉纳根恶狠狠地朝马龙扔出一个啤酒瓶,没砸中他,却把那个引发这场斗殴的陌生人砸昏了。这时,马龙和他的盟友已经忘记了他们在和谁打架,在地上扭打起来。乔天使报了警。
小个子律师嘴里咬着他那个不知名盟友的几英寸领带,当他因行为不检被登记在案的时候,他还在叫嚣着要和任何够得着的人打架。然而,等他到了监狱的时候,他已经安静平和下来了。他所想要的只是一个舒适的好地方睡觉,而他牢房里的床铺看起来和其他任何地方的一样的好,甚至还有家的感觉。
然而,就在门咣当一声关上的时候,他闪过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他终于可以有一分钟属于自己的时间了。他巧妙地等待着,直到最后一点脚步声消失,然后把手伸进口袋里摸那把神秘的钥匙。
但是,钥匙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