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
寒风簌簌作响,压倒了青墙东隅的几枝红梅,沉重地坠在一片银华之中。
天苍白如练,周遭亦同,青石板已被埋没。湖中结了一层薄冰,琼莹如镜,映着楹台。
楹台宽广,还设有华亭。四周斜放着几只红缨枪,布满雪尘,这是供王宫贵爵取乐的地场。
每逢临安大雪,他们总邀着齐聚在此,各自让内官备上鹰羽乌漆弓箭,迸出弘光,锋利无比。
皇室子弟的弓箭上刻有四爪蟒纹,其余的官员则是缠枝卷草纹。
而远栏处,重山起,成了死人堆。
斜斜紧紧躺着约莫十几名女奴,她们都一样的瘦骨嶙峋,身上穿着统一的素衣,腰间是三串铃铛系着。
风一吹,还会听到模糊的铃铛作响。
而女奴们的胸口处,都被插着长箭,素衣被染成朱红,箭上鹰羽被血凝成一束束,变得生硬。
黎沉音手指动了动。
她醒了,是被冻醒的。
她被其他女奴挤在最中央,只露出半个头,身上留着她们的余温。
她伸直身子,用双臂强撑着向前爬,被压住的脚用力一蹬就出来了,指尖深陷在土里,扎的一阵刺骨。
她抬头,落到睫上的雪花碰到眼皮初融,汇成一滴水钻进眼里。
“跑起来!”粗犷的男声袭进沉音的耳朵里,混杂着风声显得遥远。
沉音终于看清了,周围是一片皑然。
沉音换了地方,趴在干草边,露出一双眼,顺着男声向东看去,是从一座四四方方的楹台传来的。
那上面,有许多女奴四处逃窜,尖锐的尖叫此起彼伏,轻薄的衣衫被风吹的鼓起,一双双玉腿若隐若现。
而立于华亭上的五个男人,披着暖和的白狐裘,脚踏鹿皮靴,头上还戴着绒密抹额。
沉音眨眼的功夫,就见到一个女奴倒下,还踉跄了几步,随即像个纸人一样瘫下去。
但手持弓箭的男人却还在喊着:“跑起来!”
沉音不敢再看了。
明明十分钟前,自己还是古董店店长,躺在床上观摩着从筠山上捡到的老古董玉镯,戴到手上比量一下,幻想着发家暴富在上海买套房,谁曾想直接穿到了物主身上…
穿越了!
穿哪里什么不好,偏偏穿到死人堆里…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更不懂为何偏逢大雪,那群男人以比弓为乐。
“苍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沉音刚想捶捶胸口,却发现也插着一根箭,只不过射/偏了,离要害还有一寸,她用力一拔,居然感受不到疼痛。
身上穿的衣服很薄,布料也是相当的粗糙,只怕要冻死在这里。
恍惚间,沉音听到一阵沉重的马蹄声,震得人心神不宁,她紧紧捏着一团雪,指尖煞白。
马蹄声愈来愈近,踏起的雪水飞溅,直直的溅到沉音脸上。
沉音这才回过神来,轿子已经到自己面前了,而自己恰好挡住了路。
沉音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轿顶,四角飞檐翘起,精雕细琢,覆以厚实的锦缎,窗子被棉布帘遮挡,外面则是米珠帘,卷起较小的幅度。
“何人?”一个侍从穿着黑锦衣,发问沉音。
这时,突然系统机械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车中人是珹王张珩,扶他为帝,你就能回到现实生活。”
所以…
这是她的救命稻草了!
她也只能赌一次了。
她向前匍匐几步,颤颤巍巍的说道:“求您救救我…日后并当涌泉相报…”
她太想活了,又朝地下猛磕几个头,满头是雪,有的化成水,在她两颊滑落着。
“无霜,走,莫让他们久等。”车中的张珩即使隔着棉帘,声线依旧清晰,是淡淡的疏离感。
“是,殿下。”侍从一把提起了沉音的胳膊,将她拉开,腾出路,又唾弃了一句:“什么东西!还敢在殿下面前你呀我呀的!”
沉音几乎是疯了,又大胆的跑上前,抱住马头,马儿被惊到了,抬起沾满脏泥的蹄子踹了沉音一脚,如铁锤般沉重。
疼,马儿踹的自己跪倒在地,但是还能忍。
沉音带着哭腔:“求您救救奴,求您…”
张珩愣了片刻。
“奴活不下去的…是会死在这的!”沉音朝着轿内道,满是乞求。
“殿下,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