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病房内,白色的灯光冷冷地洒在每个人的脸上。
医生宣布完结果就离开了。
裴家琦一时无法承受,冲出了病房,留下裴南庭一个人站在床边。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淡漠地看着床上的裴中富。
病床上,裴中富的脸色灰白,苍老得仿佛在一瞬间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身体微微发抖,似乎还没从医生的宣判中回过神来。
胰腺癌晚期。
最多还有三个月的寿命。
这个事实犹如一柄巨锤,狠狠砸在了裴中富的心口,痛得喘不上气来。
他曾经无数次以为,自己是不可撼动的裴家二爷,等到完全掌控裴氏集团,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然而,他躺在病床上,生命的尽头正一步步逼近,过去的光环已经支离破碎,所有的骄傲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裴南庭站在一旁,依旧沉默。
这个房间内的空气,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裴中富无助的眼神,不断在空中游移,仿佛找不到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最终,他的目光定在了裴南庭身上。
裴南庭的眼神冷静而深邃,仿佛一座沉默的山。
过了一会儿,冷酷面孔冷冷道:“二叔,家琦已无法生育,是他自己做的孽。”
“你回头劝他一句,以后别再来欺骗奶奶。”
“如果奶奶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他。”
裴中富强忍着心中的悲凉,无力问道:“家琦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和不安,像是想从裴南庭这里得到什么宽慰。
才刚刚被确诊癌症,亲儿子又无法生育,双重打击!
裴南庭没有立即回答,冷峻的面庞没有多余的表情。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是,我早就知道了。”
裴中富的手指无力地抓住床单,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家琦无法生育的真相……”
冷酷面孔笑了下,声音中透出一丝讽刺:“你应该庆幸我告诉你这个真相。总比让你带着对裴家琦的幻想,糊里糊涂地离开这个世界要好。”
裴中富怔住了……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突然抽离,每一寸力气都在逐渐被剥夺,连愤怒都无法提起。
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里,任凭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而裴南庭的冷漠无情,彻底粉碎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你是不是知道了……你父母的事?”裴中富猜测道。
极致俊美的冷酷面孔,毫无情绪,甚至懒得搭理他。
沉默,便是答案。
“你一定很恨我……”
裴中富闭上了眼睛,喉咙发紧,声音沙哑地说道:“可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南庭,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
裴南庭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低头看着这个一生强势霸道的二叔。
此刻,裴中富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裴家二爷,他只是一个即将走向生命尽头的老人,背负着自己无法逃避的罪孽,痛苦得无法释怀。
“当年,我大哥也就是你父亲,他……他从小就比我强,大家都喜欢他,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我一直在他身后,处处受压制……”
裴中富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自言自语,回忆的痛苦让他的表情更加扭曲。
裴南庭静静听着,心中无波无澜。
对他而言,这些都是陈年往事,裴中富的嫉妒、阴暗、卑劣,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那年……你父亲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而我却一无所有……我心里不甘啊!我想得到裴家,我也想有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悔恨。
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裴南庭,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是我派人在你父母的车上动了手脚,刹车是我让人弄坏的……都是我的错!”
病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以,你就是害死我父母的凶手?”
裴南庭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虽然早已知道这个真相,但还是想听裴中富亲口承认。
裴中富整个人颤抖起来,满脸痛苦,嘴唇哆嗦着:“是我……都是我……我嫉妒你父亲,我想让他一无所有!但我没想到,最后会……会害了他和你母亲……”
裴南庭的手指不断收紧,藏在西装裤兜里的拳头微微发白。
亲耳听到后,心中燃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滔天愤怒,像是一团火焰在他的胸膛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吞噬。
恨不得立刻掐死裴中富!
然而,他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冷静和克制。
“你以为,现在告诉我这些,就能减轻你的罪恶感?”
裴南庭的声音冷冽如冰,眼神如刀锋般直射向裴中富,毫不留情地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撕得粉碎。
裴中富的脸色越发苍白,仿佛生命的每一分力气,都在裴南庭的审判下被逐渐剥夺。
他紧紧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南庭,我……我真的很后悔!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那样做……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母……对不起裴家……”
俊美的冷酷面孔僵硬暗沉,眼神中没有一丝动容。
他早就知道二叔裴中富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的忏悔、悔恨,对他来说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廉价情感,丝毫不能弥补他失去双亲的痛苦和伤痛。
“你后悔有什么用?”
裴南庭低声说道,声音冷得刺骨。
“你早就该想到,做下这样的事情,会付出什么代价。”
接连受了强烈刺激,裴中富已瘫在床上。
有了脑中风的迹象,浑身如同被抽空了力气,他眼神黯淡无光:“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活不过三个月了……我只是希望……在我最后的日子里,你能原谅我……”
“原谅你?”
裴南庭眼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配吗?”
或许是怕死后下地狱,日夜受烈焰焚烧的下场,裴中富情绪激动起来。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痛苦地摇着头,像是在拼命祈求:“南庭,我求求你,原谅我吧……让我死前心里能少些负担……”
裴南庭冷冷地盯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
他随手整理了下西装外套,低下头俯视着床上的裴中富:“即便是你死,我也不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