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亲眼见证大威立国,又历经几十年权势风云的皇家公主,闪了闪眼神,作出了抉择。
“陛下,我和熵儿在殿外等你。”她不再犹豫,大步向阜陵王走去,扶起阜陵王就要走。
阜陵王胸口上还插着那支箭,半边身子靠在长公主身上,他气息奄奄:“姑祖母,熵儿走不了了,你跟父皇快走!”
“别说傻话,起来!一起走!”
“姑祖母,你答应熵儿,如果父皇安然无事,你一定要救救熵儿!”
他这句话看似无头无脑,但背后寓意可不一般。他的所作所为被江琪这般一捅露,庆历帝全部知晓了,如果两人都没死,庆历帝一旦日后追究起来,他性命难保啊!
“孩子,放心!姑祖母心里有数。”望京大长公主先前那般努力救庆历帝,为的什么,就是要君王对她无戒心,要君王感念她的亲情,她在留后路。
“走。”
“还是都别走了。”伴随着一个阴恻恻的女声,阜陵王闷哼一声,另一边肩头挨了一刀。
望京大长公主回头一看大惊失声:“熵儿!”
卢氏冷冷的握住长刀,白眼珠圆碌碌的吓人。她恨,恨透了阜陵王,所以才趁人人护驾之时,借着柱子遮掩,拣了这个空子下手。
阜陵王本就受伤,又因毒烟的缘故,伤口溃烂,内力全封,气力透支,所以连一介妇人之手都躲不过。
摆脱了控制的禁言禁笑刚好就在侧,眼看着卢氏出手,一点都不拦阻。这会儿反应过来,禁言急忙扯开卢氏,接替她握住砍阜陵王的刀,而禁笑则刀架在长公主身上。
“所有人停下!”
二人齐声大喝,满殿皆惊。只有江琪的内力掌风不曾停下。
庆历帝眯眼看这边情形,脸色冷然,面上被针刺过的伤口,呈现出黑色的斑点状。
“陛下,别管我们,你先走。”望京大长公主大义凛然。
庆历帝的漠然有所软化,他淡淡的抬手,玉扳指里透着天子之威。
“放了姑母和朕的皇儿,朕留你们全尸。”
禁言禁笑反将刀更逼近了些。
“皇帝老儿,你要是现在自绝而死,我们留你全尸,喝我们心头血的帐也一笔勾销了。别忘了,你十几个儿孙都死光了,只剩这一个儿子。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生不出新儿子了。为了给你赵家留点血脉,你还是舍了这条命吧。”
“大胆。快放了大长公主和阜陵王!否则将你千刀万剐。”近侍代天子训斥。
禁言哈哈大笑:“怕你们不成。”手上一压,又将刀深入了肉里,疼得阜陵王嗞一声。
庆历帝阴鸷的环视,左有人质威胁,右有江琪索命。形势逆转,超出了他的掌控。他转眼看到江琪的掌风调转了方向,不再打在人身上,而是单纯的攻向铁网。
他心中松懈,而下一刻又揪紧,因为哧哧的金属声在此时传来。众人发现那一道号称砍不烂、攻不破的精钢铁网,被江琪雄厚的内力击打得变形,开始有了断裂的痕迹。
“她为什么还不死?还有这么多内力!”庆历帝呈现出了焦躁。
僵持的局面被危险来临的恐怖所撕破,众人齐齐注目于这个执着的、固执的、死心眼的女子,是怎样一下一下拼尽全力的撕开了绝对稳固的网。
网的断裂从小洞开始,连成了一小条线。江琪收起内力,调稳气息,不顾尖刺和毒液,抓住了铁网的断口,将全部内力贯注于两手,哧啦一声,明晃晃的精钢网,在她的手里竟像废纸破布一般裂开了。
众人惊得合不上口,预感死神降临,脚下悄悄地后退。庆历帝在这最不该走神的时候恍了神。
斯若女流,顶天立地,磊磊落落,飒爽英姿,这样的女人,如果早生二十年,他定要抓住她,囚禁她,驯服她,让她爱上自己。可惜,他老了,而她风华正茂。
这一刻,庆历帝突然能理解高祖一生唯一一次错误的决定,为了一个女人与江泰决裂。
人为刀俎,他们为鱼肉。本是稳操胜券,到头来一败涂地。阜陵王脸色灰暗,惶恐震颤之后,无限叹息,错过这个人,是他一生的遗憾。
望京大长公主突然莫名的热泪长流,她觉得骄傲,为世间有江琪这样一个羞煞所有男子的女人而骄傲。年轻的时候,她也想过像戚影影那样,于公能上阵杀敌,于私能得安宁之家,也希望活成一个潇洒强大的人,赚足世间男人的爱慕。可惜她没有勇气,唯一的勇气就是用在爱情抗争上,结果一生孤苦。
“流血流不死,车轮战累不死,毒烟熏不死,利箭射不死,精钢网也困不死。江琪,你是何方怪物。”庆历帝感慨中带着无力回天的颓败。
江琪只是淡淡一瞥:“你,死期到了。”
“朕信了,你敢弑君。朕的性命在此,你若想取,就拿去吧。”庆历帝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但战栗的拳头传达着他的不甘心。
江琪缓缓抬手,鸣雪剑早已被血色覆盖,成为一把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