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睁开眼,看见这熟悉又破旧的茅草屋时,我方才肯定,老天终究如我所愿,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回首过去的那一世,似乎心有不甘,又似乎甘之如饴。
大约因为他吧?
原本曾经绝望到谷底的人生,到后来我竟然也热烈的期盼可以重来一次。
五岁时我跟着娘亲以浆洗衣物来养家糊口,十岁时为了哥哥娶妻,娘亲把我卖入汾州城的万花楼,十五岁我才刚及笄,就开始了第一次接客。
蛾眉曼睩,目腾光些,靡颜腻理,遗视矊些。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那一日我手握琵琶,一玄一柱,嘈嘈切切,我轻起朱唇,徐徐开唱:
满城烟水月微茫,人倚兰舟唱。常记相逢若耶上,隔三湘,碧云望断空惆怅。美人笑道:莲花相似,情短藕丝长。
一众掌声响起,我如同物品,价高者得。
最后,一位年近三十的富商,终于以黄金百两的最高价要了我,我.的.第一次,他肥头大耳,膘肥体厚,满脸的络腮胡子。
我很怕,怕的浑身发抖,可是我依旧克制住了。
因为妈妈说,我已经脏了,从我被卖去万花楼那一刻起。
那可是黄金百两,若我逃了,死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万花楼所有姐妹,包括五年未见的家人。
那夜,我驾轻熟的陪了他整整一夜,耳病厮磨,颠鸾倒凤,惊天动地。
因为妈妈暗地里让我看了无数的《玉女心经》,我如何不清楚,他最想要的姿势?
此后,我名声大噪,无数“君子”慕名而来。
出道即巅峰,我成为万花楼头牌,赐名牡丹。
牡丹花中之王,却被我如此玷污,也不知天上的花仙子会不会惩罚我?
三十二岁,我风韵犹存,所以客源不断。三十六岁,我接了老鸨妈妈的衣钵,把万花楼的风韵发扬光大。
此时的我,偶尔接客,不过都是些曾经裙下之臣,对那我本事恋恋不忘而已。
而彼时我才遇见他。
我已经脏透了的时候,才遇见他。
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有缘无分?
他们说他是穷酸的秀才,可是我却觉得他是德才兼备的君子。
他为鳏寡者修房,他陪孤独者喝汤,他替目不识丁者写家书,他为含冤受屈者写状纸。
他也来万花楼,但从来不是寻欢作乐。
他只是听从安排为那些达官显贵,富贾巨商或写诗或作曲,他跟我们一样,甘心成为那群人取悦的对象。
他很尊重万花楼里的我们,他不似那些男人,只把我们当做床榻之上的玩物,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那年初次见他,他似乎经历了万千的风霜,衣衫褴褛,发丝凌乱,青色的胡茬好似杂草,在清瘦的脸上恣意生长。
到四十二岁的我,虽然存了许多体己,可是……家中不成器的哥哥以及只知道吸血的娘亲从来没有放过我,终究我成了他们的傀儡,被他们肆意盘剥和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