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渔船。该下车了。”

“……好。”连琦的嗓音里仍然充斥着茫然，但她利索地推开车门，下去了。

严思故也下去锁了车，朝最近的那艘跳了下去，“小心点。附近有行尸，时不时会冒出来一个。”

连琦站在岸上没动，凝视着大海和落日余晖。

严思故绕了渔船一圈，检查有没有串门的行尸，又进去搜查了一遍。一切都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除了船头处的地板上有些玻璃碎渣。可能是他走的那天没有清理好。

经他推测，席超是和行尸拥抱在一起跳了海，撞碎了一大块儿玻璃。趁着是白天，没什么危险，严思故用木板钉上了，也在屋内挂了厚厚的窗帘。原主人，啊，该换称呼了。上一任主人留下的东西都很齐全，严思故用来很顺手。敲木板时，严思故在心里连连道谢，还想着有时间给人家上上供，亲口道个谢。

确认没有危险，严思故钻出船舱来等连琦。

“怎么了？”严思故发问。

“大海……它好像……在说话。只是我听不太懂。”

“它在说什么？”

“它……我听不清。但我感觉，它想让我帮帮它。”连琦闭上眼，右手抚在耳侧，作听筒状，“它在哭。”静静地站了几秒钟，连琦跳下船来，眼神有些落寞。

严思故推开舱门，但没急着进去，“你还想再看一会儿吗？太阳落山还有几分钟。”

“不用了。”连琦摇摇头，“它哭得我太疼了。”

严思故没整明白她在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侧身让连琦先进去。估计就是没睡醒，严思故心想，他没睡醒时，也爱这样。觉得身边什么东西都在跟自己讲话，瞎回应几句后，就没声音了。

关上舱门，连琦从包里拿出提灯，点好蜡烛，放在行军床的床头。

严思故放下背包，跳上岸，把车里的东西搬了过来。没什么，也就几条毯子和厚衣服，还有两箱食品。他俩的生存物品全都在背包里，枪和鱼叉随手拿着。

连琦在船舱里缓过神来了，收拾出来空间，在地上铺好不合身的薄衣服当作地毯。

严思故翻了几个箱子，找出来水果罐头递给连琦，“喏，都在这儿呢。这几个大箱子里全是罐头。你想要就自己拿，以后这渔船都是你的。吃完饭了，我跟你说说什么东西都放哪儿。”

“这渔船就给我了？”连琦有些惊讶。

“原本也不是我的。咱俩都是享了别人的福。”严思故继续翻箱倒柜，“等我进了基地，这边的也用不上了。给别人还不如给你。”

“那咱俩还得好好谢谢人家，我也得好好谢谢你。”连琦把包里的青红酒拿出来——他俩都喜欢这种口感鲜爽的酒，吃饭时要是不紧迫，就喜欢来一点，觉得嘴里有味儿，还不醉人——但有时只是觉得。

“放心，已经都替你谢过了。”严思故一只手起着罐头，一只手从不知道哪个箱子里扒出来空水壶，“帮我倒里面，别小气啊，一人一半。”

“少不了你的。这水壶多久没用了？”连琦拿在手里有点嫌弃。

“23号刚洗过。就前天。”严思故和连琦属于大灾变后的小众者，会尽自己所能记录日期。人们戏谑地将这种人称为“旧时代遗民”。他们不愿意随大众选用大灾变后的新历法，也不愿意和“新人类”一样，完全抛弃秩序，无视时间。他们虽然被迫卷入了“变更”，但依然固执地怀念过去。

“23号？……前天。”连琦看着手腕处的机械表，皱起眉来。

“怎么了？”

连琦给他展示自己的手表，日期一栏恰好是数字“24”。

这怎么可能，严思故记得，他们明明——明明在树林里过夜了！

严思故和连琦对上视线，在对方眼里发现了同样的不可思议。

“多出来的一天去哪儿了？”

“不，不对，应该问的是，多出来的一夜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