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财咬牙,行,都求他给活路,给谁不是给?他一甩衣袖:“走,带我去你家和你爹娘谈一谈。”
“大人,若您同意用我,能先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21
房门被李婶一脚踹开,秋芳淡定地撇了一眼,继续坐在床上叠衣服。
李婶疾步走到她面前,扯过她收拾好的那部分用力扔在地上:“你要走,要去给人为奴为婢,跟谁说了?”
“娘,小点声,要不你去把门关上。”秋芳不紧不慢地蹲下身子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收拢起来:“徐大人走了吗?他跟你们谈的怎么样?”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讨债鬼!”李婶又气又急又后怕,情绪大起大落之后,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涌。她拿手背狠狠在脸上抹了一把:“别人生的闺女都会心疼自己娘,想方设法帮衬。我倒好,生三个养三个,各个都是白眼狼,一心只想往外跑!”
秋芳叹气,她起身将门关上:“娘,我已经帮过你了。那次徐大人问话,我说你一整夜都在我旁边睡着。”
李婶疯了一般使劲用手捶床:“谁让你帮!你去告发我啊!你让徐大人把我抓走砍了我的头给那个贱人偿命!你去啊!”因太过激动,她的发髻散了,整个人显得狼狈又可怜。
九秋眼里瞬间充满泪水:“娘,这个秘密,我这辈子也不会说出口。可我太难受了!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是一地的血和张大郎的脸。我没办法再呆在家里。”
“好,那你走!你们都走!一个个的,都别管我的死活!就让我自己孤零零一个被你奶奶磋磨死!”李婶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来气了,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哀哀哭泣:“你是真会作贱自己,你最知道怎么往你娘心里捅刀子!我生你们姐妹三个,就你最难,我疼了好几天才把你生下来!可你奶奶连月子都让我做,生完你就让我下地干活,我把你绑我背上洗一大家子衣服还有你的尿布,从那以后落下病根,怀上你弟弟也没保住。如今你长大了,放着好好的良籍不要,去给别人当奴婢,你拿你自己的一辈子报复我!”
或许是知道自己要走了,李婶念的苦难经不再让秋芳感到厌烦而是心酸,她凑过去把李婶抱在怀里。不知何时,娘变成了小小的一个,轻轻一拢便能整个抱住。“娘,我没想报复你。我就是想走出去。你看,多简单呀,奶奶一辈子没做成的事我随随便便就做成了。根本不用靠丈夫、靠儿子、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孙子。”
“你以为出去是去享福吗?你以为出去就能大富大贵吗?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骗子、多少恶人?你知……”
“我知道,我知道。是好是坏,都是我的命,我认。”秋芳耐心地安抚李婶,好像她才是年长的那个:“以前我害怕,想走不敢走。但现在我不怕了,我是罪人,我和你一起杀了张大郎。所以不管以后的日子有多苦,都是我该受的罚。”她松开李婶,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塞进李婶手心:“娘,这是我预支的工钱。家里的钱你花在自己身上一点都会被骂,所以你把这个钱藏好,别让他们看见。”
奶奶将家里钱看得很紧,她却眼馋嘴馋心馋,馋得抓耳挠腮,最爱吃陈记的紫米糖油糕。娘总能想方设法扣出点钱给她买来解馋。但是,娘给她的紫米糖油糕总是被咬过一小小口的。她才知道自己的馋劲是随了谁。
秋芳再度将李婶抱紧:“娘,以后想吃什么就自己去买,吃完再回来,不用给我留啦。”
李婶攥住那一两银子,浑身颤抖着,倒在女儿怀里嚎啕大哭。
秋芳的房门再一次被踹开了,李老太太站在门外,夜色都不及她的脸阴沉:“嚎什么丧呢?从徐大人来我看你就不对劲,他走你也不知道去送,硬是让我老婆子陪着闯儿把他送回县衙。”
她慢慢走进房间在床铺的另一端坐下,伸手捶了腿,看来往返县衙这一趟把她累得不轻。李婶压住哭腔,从女儿怀里离开躲到角落里继续落泪。
“秋芳,别管你娘这个没远见的,大户人家的侍女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干好了,出门比平头百姓风光百倍。能做徐小姐的眼前人是你的造化,当年奶奶没享的福都留给你享了。”李老太太感慨道:“徐大人是个厚道人,不用你入贱籍,他雇你做女使。我们都商量好了,明天你爹就会去衙门签契书。秋芳啊,你一定要尽心尽力伺候徐小姐,奶奶等着你出人头地接我去享福。”
听到伺候两字,李婶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秋芳却缓缓笑起来:“好呀,奶奶,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