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在祁欤的眼前交织,浓稠如血,就像是坠入无尽深渊,这是他梦境的常态。
人可以感知到自己在做梦吗?具体如何祁欤是不知道,但放在他的梦境里,那就是可以。
作为一个透明人,现实世界对他爱搭不理,反射到梦境世界里天差地别。梦境里总是风雨交加,祁欤站在风的巅峰,对着苍茫的荒原独自加冕。
浓稠的触感消失,梦幻世界一点点的展示给它的主宰,祁欤走得很慢很慢,梦境的场景并不是他能够改变的,他走在福利院门前的油菜花田里,暖色的阳光把数不清的油菜花照耀如同金子闪亮,不远处院长伯伯养来看门的白色大狗斜卧在草地里,几个衣服破旧的孩子围着大狗嬉戏打闹。
祁欤微微眯起眼睛,他有点近视,好在度数不是很高,摘了眼镜也能勉强看清。
那几个孩子中,他一眼就看到了余梦秦。
余梦秦漂亮,是孩子们之间公认最好看的大姐姐,她是年纪最大的,也是最懂事的,于是早早担起照顾其他孩子的重任。
祁欤继续向前走,他也看到了自己,没什么存在感的男孩被公认最好看的大姐姐拉着手对着画册,简单的元音从他嘴里跳出来,又在每个围着的孩子的嘴里歪七扭八的跳出来。
“小欤!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去上大学,等你出人头地了,就没有人再会忽视你忘记你,他们要把你的名字写进教科书,让以后千千万的人铭记你!”
可是我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铭记,余梦秦,我认识几个人?院长是一个,房东阿姨算一个,宋子杰算一个,你算一个,这就是我所拥有的世界的全部构成,我只需要你们还能记得我就好,我只需要你们平平安安过的幸福就好。
忽然间黑云压城,山雨欲来,狂风骤雨顷刻而至,暗红的血自地底深处激烈的翻涌而上,土壤溶解,金黄灿烂的油菜花在一瞬间枯萎,大片大片的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站起来,它们无根无系,甚至没有绿叶的衬托没有尖刺的保护,数不清的红玫瑰夺取着最低端的血液,带着浓郁至极的气仰首。
太阳落下,天幕染上铁青,厚重的云层被无可比拟的神力撕开,身骑八足天马的天父降临世界。
神威浩荡,杀意凌冽。
祁欤猛地坐起身,不知道是在哪一个网站上刷到的小道消息,说是如果人死在梦里那么在现实中必定倒大霉甚至严重的可能命不久矣。现实与梦境相通,所有的梦境都是现实的预演和展现,对于祁欤而言,现实世界一直是一个排斥他的巨大游戏模拟器,他与其失联,危险只会波及身边之人。
对于死亡,梦境中的死亡,祁欤一向是能够避让就避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没有承担后果的能力,所以要用尽全力把握局面,让那个无法承担的后果永远不能出现。
只不过这一次,祁欤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在他竭尽全力唤醒自己的前一刻,传说中带着必中咒语的昆古尼尔向着他的胸口缓慢的飞来。
妈的,难道煤气爆炸的预警是昆古尼尔扎穿我咩?难道这真的就是龙族看多了的后遗症吗?
不是,祁欤回过神来,他现在应该在意的是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爆炸过后他是在医院还是在天堂,还有更加重要的是,余梦秦在哪里?
“哟,醒啦。”
一个一身白色的女人笑眯眯的说。
一身白色可不是祁欤在夸张,女人应该是一个白化症患者,目光所及的所有毛发都是脆弱的苍白,那一张年轻的脸也是苍白如纸,又穿着白色大褂,戴着白色橡胶手套。
在她的身上,唯一的颜色是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