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绕谁家,孤月寂寂悬天涯。
晓镜频问亲何在,梅花空落无人答。
是夜,凌云决倚在子骥家中客房的竹榻上陷入了沉思。不分昼夜刻苦修炼的他第一次入夜没有运功。
白日喧闹的村庄入夜后无比宁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蝉鸣。
与众人玩耍整日的云川四蹄朝天睡成一头白毛肥猪,凌云决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虽然借用师尊赐予的神元压制住了魔念,但是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修道之前的自己究竟是谁?是否也有着和梅花坞百姓一样的亲人眷侣?
梅花坞中黄发垂髫共享天伦之乐的人间乐景深深触动了凌云决的内心。这从未感受过的触动让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从来没有过亲人。
石头里蹦出的孙大圣也算有个来源。记忆受损的自己究竟是从何来?
想着想着,不觉鸡鸣天光,却也没有找到一丝线索。
不多时,便听得门外子骥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随即厨房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厨具撞击声。
少顷,响起了子骥轻缓的敲门声并邀凌云决共进早餐。
凌云决整顿衣衫,拎起熟睡的云川,打开了房门。
但见厅内一张竹桌,两把竹椅。
桌上摆的是一壶清茶,两碗鱼块,三碟小菜。
子骥引凌云决入座,望着窝在凌云决怀中睡眼惺忪的云川问道:“此猫但进何物下口?”
凌云决道:“此猫乃小道道宠,颇具灵蕴,可吸取天地日月精华,无需进食。”
话音未落,但见子骥目光聚焦在云川偷偷伸向鱼块的猫爪上。云川猫脸一红:“不吃就不吃,本喵出去晒暖了。”说罢,便从凌云决腿上一跃而下,摇头晃脑的走到门外的太阳下,伸了个懒腰,原地摊成一片。
子骥闻得此猫口吐人言,惊诧道:“道长真乃神人也,所养狸奴亦可口吐人言。”
凌云决道:“草木有灵,山川含魄。天下一应万物,只要明心见性,向道志坚,均可修道炼法,得证神通。”
子骥闻得此言,悦然道:“道长之言振聋发聩,明心见性,不为世俗名利所累,心向大道,必有所成。我观道长眼圈发黑,神情疲惫,想必昨夜思乡甚重,未能安寝。乡情虽深,但这梅花坞山川秀丽,人心淳朴,若难寻归途,此处也不失为修行善地。”
凌云决闻言大惊,心道:“自幼修持至今,从未有过如此精神疲惫的状态。昨夜里定是魔念发作,引动神伤。此次奉师命下凡,刚出天门,便被心魔重创,无计可施,只能以师尊所赐神元强行压制。如今下临九州灵界,神门已关,归神界断无可能。如今之际,只能寻得天门,下临凡界,完成师命,再做打算。
念及此处,起身对子骥敬茶一盏,道:“先生言之有理,小道也钟情这梅花坞内山水田园,人情温暖。但小道上有师长,下有使命,未到寄情山水之时。还望先生指引归途。”
子骥接茶,道:“既然如此,那小可定竭肱股之力。此处民情淳朴,安土重迁,少有地图。小可便引道长拜访坞中长者,问询一番。”
凌云决连忙道谢,茶饭一过,便与子骥出门寻长者去。
出得门,但见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风动处,山中梅树摇动,落英缤纷,飞花乱舞。行走时,梅香悄然入鼻,沁人心脾。喜得那云川连跑带颠,兴奋异常。路旁房屋鳞次栉比,屋舍俨然,但逢路人,尽是面目舒缓,脸含笑意。
不多时,行至坞内深处,但见一户院落独立梅花坞中心,与寻常人家不同,略显怪异。高墙院围,红砖朱瓦,但却从中开一狭小竹门。竹门高处,却在墙内高高悬上两个巨大的红灯笼。竹门两侧各有一执杖门卫,门内熙熙攘攘似有许多人。
那子骥对这门卫一拱手,道:“小可子骥,今带一迷路道长来拜访施太公,望见府上访客众多,便来拜托二位转请施太公指点迷津。”
那左右门卫听得此言,略一打量子骥,又转过头去瞥了凌云决一眼,左门卫道:“子骥先生来的不巧,近日施太公孙女出嫁,往来宾客众多,事务繁忙。容我先去禀报老太公,再来回复。”说罢,左门卫对右门卫使一眼色,便进入府中。
且说那凌云决今日本就心神不安,到得此处更是没来由的莫名烦躁。便放开神识,进入院中探索。但见院内十数人正三五成群聊的火热,院中仆人正在扫地除灰,摆放桌椅。
凌云决神识在院中看不出端倪,便穿越正堂,在后室观察。但见那左门卫穿堂过室,寻得管家,耳语一番。那管家听罢奔向书房,房内有一苍髯白发老者正与一长发及腰的少女商谈。闻得管家来报,便又耳语一番。
那凌云决神识涌动,却也看不出什么蹊跷。只觉得那少女面色过于白皙,与这坞中众人格格不入。但也未及多想,便觉子骥来与自己说话,连忙神识归体。
那子骥正兀自谈这施太公家在这坞中如何弄权作势,凌云决便也奇怪道:“此地民风淳厚,见素抱朴,这施太公权势由何而来?”
那子骥道:“坞中众人素朴,唯这施太公一人知天情时令。地理山川了如指掌,霜晴雨雪更是料事如神,众人常奉粮物酒茶以请询农事。太公有请,瓦匠木工无人不从。久而久之便成如此。”
正待凌云决感叹之际,但见左门卫从竹门中匆匆走出,对着凌云决拱手到:“道长,施太公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