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被锁在院子里,谁都见不到。每日有个未梳头的小丫头给她提来餐食和药,放下便匆匆跑走。
她想不通,自己明明是按照姨娘所说的做了,为何还落到这步田地。想起那一日父亲怒气冲冲的模样甚是怕人,陈清不禁哭了出来。
她在家里本是极为受宠的,陈锐宠着田姨娘,连带着也宠她。这一次去长公主府赴宴排到了小七小八,本没有她,是姨娘求了父亲,二姐姐又带回来帖子,陈夫人方才同意带上她去。
她欢喜的紧,忙命丫鬟取出那身葱绿袄子配着鹅黄色百褶裙,又清新又雅致,她极喜欢。偏姨娘晚间偷摸的来,拿出件粉色的夹袄叫她试。
她也曾疑惑,可姨娘说:“嘉柔郡主素日爱穿粉色,你换上了,若真有机会,你便是一步登天。即便落败了你也不过六七岁,日后凭着你爹的能为,亦能配个四五品官儿的嫡子做正妻。”平日里因着阿萌爱穿粉衣,其他家的姑娘们都会在衣饰上避讳些。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平日里跟着陈夫人出去走动时见过四五品官员家的夫人和小姐,她们对她亦是极力夸赞,那嫡小姐脸上明晃晃的讨好,身上份例中的中等绸缎,腕子上成色不怎么样的玉镯子或是没什么装饰又粗又笨重的赤金镯子。虽然瞧着也是有几份体面的,可陈清知道,她们不同。
陈锐是副将,打赢了仗得到的战利品他是第二个挑的。因着田姨娘受宠,那缠着金丝的宝石首饰、丝滑入手生凉的纱罗绸缎,不知抬了多少进了她的院子。那模样笨重的赤金素镯子,平日里赏丫鬟她都觉得俗。
她七岁了,闺阁中的日子也不过还剩个五六年,陈家虽是武将,但陈锐已官至二品。长公主又是女子,他家不需要送庶女去讨好再上一级的上峰。很大程度上,她会被陈锐嫁给一个四五品官儿的嫡子,或者干脆嫁给一个没有功名的书生。
姨娘说得对,她是有退路的。金尊玉贵十几年,难道还得嫁给一个白身陪着他熬苦日子?
所以田姨娘说这些话的时候,隔着忽明忽暗的灯烛,看着姨娘头上累丝缠花簇宝石的头面,她神使鬼差的答应了。
那一日落水相救,哪里是英雄救美,分明是各怀鬼胎。是因着她让身边的丫鬟使银子买通了一个四品官儿身边的小厮,叫那小厮在闻越路过时与旁人说,从园子角门进来时见了个穿粉衣裳的贵女在水池子旁似是找什么东西,听闻嘉柔郡主喜爱粉色,因此众千金都不敢僭越过去。
她在赌,赌十一二岁的闻公子心思也不那么清白,既知道郡主在池子边遗失了东西,他家又是那样一份打算,怎能不来?
索性她真的赌赢了,远远的看着那红色身影走过来时,她狠了狠心。用簪子在衣服上戳了个洞出来。怕不保险,又用藏在袖子里的剪子在那个洞上剪了一个小边缘。若是…若是最后不成,小小的一个缺口,也没人特别注意。
直到跳进冰冷的水里,听见那远远跑过来的脚步声,她心里还是打着鼓的,直到那个身影跳了下来,一把拉住了她。她听到那个人说:“郡主,别怕。”她知道,事情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