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邓一帆整个上午告病假,没上班,没在家中,她去哪儿了呢?
她在大娘家,带着苗苗为她准备的物料。
她的突然到访,让二老大吃一惊,尤其是看到她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东西,更是惊愕失色,如果她不是邓驰带回来的女孩,大伯大娘这会定在逃命的路上。邓一帆淡定的为二人解释起需要这些物品的缘由,大伯边听眼睛边放光,大娘更是听着听着就热泪盈眶起来。
“我去!让我去!”大伯越听越激动。
“三个人,都要露面,众所周知,才安全。”
“听一帆的,我这就去找旧衣服。”大娘即刻起身去翻衣柜,急的她顾不上章法,直接把衣柜底部的收纳袋倒扣。
“这件行不,这件衬衫得有...至少得有20年。”
“大冬天的这衬衫怎么穿外面啊!”大伯说:“还是要找件棉袄。”
邓一帆接过衬衫,是深蓝色的花色衬衫,确实足够复古,只是看着还差些许破旧的味道。
“也不是不行,棉袄外穿衬衫,穿的进去吗,大娘?”
“能!我现在比当姑娘时还瘦。”
“那好。
这样,大伯这是电话,告诉商贩每天送一罐煤气罐,已经沟通过,他会同意。酒精炉的电话在这行字下面,同样也沟通过,不担心哈。
晚些我安排发个快递,搞个搓衣板回来,大娘,麻烦您把这件衣服搓的再旧点,它颜色够鲜艳,您就穿着它去。
记着,一帆今日来,是给大娘大伯送来一箱邓驰家吃不完的水果。”
二人坚定的点点头。
“10天,够吗?”大伯问。
“10个工作日应该差不多,现在天气冷,一帆不想让您二老,还有念开受寒。”
“孩子,你可得跟大娘说实话啊,真的...真的不会给你带来危险吗?”
“探视而已,不会。”
虽临近期末,可学期还未彻底结束,邓驰所在的班级就更换了辅导员。如果只是老师间的人员调动,不至于为邓驰带来困扰,困扰邓驰的是这位辅导员取消了邓驰的走读名额,要求他每日住校。这波匪夷所思的操让邓驰压抑心头的憋屈可是有了去处,在新辅导员的办公室里,他肆无忌惮口出各类狂言。
“邓驰同学...你...你要知道我是你的老师!你不可以这样对待你的老师!”新来的辅导员双眼瞪的溜圆,被气的,准确来说是被吓的脸色青紫,喘着粗气。
“老师不是什么好干的工作,你要是不知道如何做老师,早点知难而退就是!”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偷偷的瞄向这位新到岗的辅导员:刘芳婷。她对邓驰的大呼小叫不辞而别毫无招架之力。其实这些老师也很难理解她的空降,刘芳婷原本是后勤的管理人员,怎么就当上辅导员了?越是艰难的岗位越是有勇者向往,是多想不开。
事实上刘芳婷还未毕业,不是本科没毕业,而是研究生,她仍是研二在读的学生。后勤工作是她参加校招考试获得的临时工作,按照流程,她毕业后可以继续留在后勤部就职。她成绩优异,性格温顺。容貌谈不上不突出,但身材...丰满匀称,凹凸有致,突出到只看一眼都无法忽略她的曲线。
她之前幻想过邓驰走进办公室的场景,他意气风发,他情窦初开,待他瞟到她的玲珑后她就第一时间闪送秋波,她会故意拨弄她胸前的发,不经意的将笔杆顶在下颚......然后她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请求她恢复走读名额,她会按部就班的暗示他应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待她真的看到邓驰本人时,她特意向下拽拽V领衣衫,身体前倾,胸部伏在办公桌上,将深棕色的头发捋至一侧,一只手拿笔,一只手搭在腮下。只是...幻想真的就只是幻想...万万没想到,没想到他的灰头土脸取替了意气风发,他的火冒三丈取替了情窦初开。别说请求,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开口即将她劝退。她敢怒而不敢放言争论,她强撑万千仪态,她怀疑是不是邓驰没有看到自己的曲线,所以她继续向前倾伏她的凹凸。他也继续变本加厉的吼喊,临走前还顺手摔碎了她的水晶笔。
“这还...还不是斯文败类...?”刘芳婷捂着胸口,提提衣衫。“好事多磨,邓驰,待我慢慢磨。”这就是刘芳婷的打算。
她从邓驰的学校档案中找到邓广谦的电话,除了告状,还表达需前去家访的意愿。邓广谦与大多家长不同,他似乎并不关心邓驰的在校表现,淡定的回复她:“孩子大喽,您与他商定,便好。”她咬着牙槽,放下电话,自言自语:“MD,这老师以后谁TM爱当谁当去!”
就像这些事情,邓驰回到家会当成趣事分享给邓一帆。邓一帆几乎每天下班回到家,都要继续工作一阵子,处理她所涉的其他业务。在邓驰家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或在邓驰家雅致安静的书房中,或在邓驰柔软舒适的乳胶床垫上,经常会看到工作中的邓一帆,还有在她身旁絮絮叨叨的邓驰。
“我跟你说邓一帆,下周我就可以收到驾照,一次通过了我!。”
“切,都多大了你,才有驾照。”
“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我现在可是够了解你呢!”
她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指,若有所思的看向邓驰。
“怎么,不服气?”
“没...我希望...希望你说的对。”她回答。
“邵晨跟我说,你帮他写了推荐信,推荐他去龙江大学进修?”
“嗯,我们在龙江研究院支持过很多科研项目,所以每年都有几个推荐名额。”
“噢,那他这一走,还怎么帮你打理商会的事务啊?”
邓一帆无奈的摇摇头。
“摇什么头?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嘚瑟大劲儿了,这会那会是那么好干的吗?”
“你真是自信的...很全面。我请问邓驰少爷,你觉得有谁,我指商会里的所有人,会真的派活给我邓一帆干?”
邓驰原本自信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你怎么总是懂...这么多...”除了自信的全面,他还觉得自己真的蠢的很极致。
“我倒是不想懂。”邓一帆边说边打开另外一台笔记本,她时常需要同时使用两台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
“吃的苦多,不想懂也懂了。”
这句话邓驰思考良久,他回想着自己过往的青春岁月,他好像...没吃过什么苦,就算吃过他也已记不清。
“富可敌国的...你吃的是哪儿门子苦?”他问。
“懒得跟你犟,驰驰你就一直这么自信下去好了,不懂就不懂,没什么不好。”
邓驰再次陷入思考,这话听着怎么...怎么这么别扭,像在讥讽他。
“邓一帆,你是不是在说我傻?”
“傻人有傻福,不好吗?”
“那不还是傻?”
“哎呦,交付成这样,够差劲的...”邓一帆专注的盯着她的电脑。
“驰驰,你赶紧睡觉,睡得好才能考试考得好。”
“考试就是个小Case。”他听劝,乖乖的钻进被窝。
邓一帆始终专注,只有折叠桌上的一盏护眼灯陪伴她的忙碌。她不是工作狂,她对成功没有具体的追求,可她就是不停歇,兢兢业业,日以继夜。
他非常配合她的工作,为她配置起专业的阅读灯和工作椅,送她蓝光眼镜与按摩仪。他时常悄悄欣赏眼前这般认真专注的她,她偶尔眉头微蹙,偶尔抿抿嘴角,她指尖敲击键盘,笔尖在纸张上划过,她沉浸在毫无杂念的世界里,连时间都被废弃。邓驰每一次都被如此生动的画面吸引,这副画面修复了她的瘦小与普通,画面里的她,纯粹的闪耀着,魅力四射,令他欲动。
“喂,很晚了,驰驰你快回去睡觉。”
“这我房间。”他说:“你是要我...回哪儿...去...”
她不做声响的抬起头,看看他,看看自己,尴尬的神情被她的故作镇定所掩盖。
他有些失落,他竟以为她那句快睡觉是有其他的寓意...所以他可以接受被她讽刺,他可以心跳的很快也不出声响,他可以乖乖的缩在被窝里,安静的等待她。
然而,他并不是一头真的傻狍子。
“你是不是觉得...家里冷?”邓驰问。
“不...不冷啊。”
“哦,看你来...来我房间,穿...穿的蛮多...的。”
“啊?”她回答。
他就一直盯着她,锐利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刺穿。
“邵晨,他...驰驰你知道他选的是什么学科吗?这小子竟对机器感兴趣,他选的机械制造。”
“......”
“是不是想不到?我也没料到。”
“......”
“他有些担心自己学不会,可我觉得想要学才最重要,会不会可以等学学再说,你说呢驰驰?”
他印象中的有关她的大胆,她的勾引,她的妩媚被此刻她的慌张,她的游移,她的心虚所取替。就是那一刻,邓驰清晰的记着,他终于能够确定她是一个真的女孩子,不是什么疯女人。
她收起自己全部的物品,捧在怀中。
“还有...驰驰,就这两天,我会为了钟可,再努力一把。”
“谢谢你,邓一帆。”他说。
“嗯...见到再谢呗。”
“不是...我想说的不只是这件事。”
她含笑点点头,关上灯。
“晚安,驰驰。”然后轻轻的带上门,离开邓驰的房间。
之前说过的承诺,他说:“再决定怎么谈恋爱。”(第5章节)关于如何实践“怎么”的答案,绚烂的洁白的一团糟的少男自信的非常确定,他已知晓,他正在等待一个正式的浪漫的夸姣的机会。
不止邓驰,所有人都在等待,钟向伟(大伯)向梅(大娘)在等,温子权田诗仪在等,钟可费雨硕在等,邓一帆与林迅,也在等。
等待是所有人的日常,我们等车等船等飞机,等发薪资等股票涨等国运昌隆。他们等功名等洞房等DNA的重生,她们等及笄等垂爱等孩子长大。等待的人不曾相识,甚至有生之年都未曾相遇,却在不同区域的角落中一同等待着相同事件的发生与了却。这些看似平行的人生,在某一个维度不断的汇聚相交,它们打破序列,重新组合配置,等待新生。
可喜可贺,今日的邓一帆,等到了。
她故意迟到半个小时,噼里啪啦的出现在办公室。
“对不起对不起,一帆迟到了!“她的致歉声响亮而真诚,惹得同事们纷纷发表对她的安慰。此时,邓一帆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仿似在与同事们分享她自己偏爱的音乐,并不急于接听,直到缓缓的摘下手套帽子,她才接起电话。
接起后,只听邓一帆的疾呼在办公室中回荡!
“不要啊!不要!千万不要啊!”
没说上几句,她就被挂了电话。
她立刻报警。
“110吗?这里是伏道公安局...不不...是伏道公安局警官的报警电话。麒麟学校对面的几栋房子,我想想...哪儿栋来着...是个一楼,以前开办过托管班,那里存有大量易燃易爆品!情况紧急,十分危险,请马上出警!马上!”
她边挂下电话边拿起座机拨号:“马秘书,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我现在得去你单位,我现在必须马上见到叶检!”接着,她边喊边跑向林迅办公室。
“处长,处长,邓一帆请求出警支援,钟可父母...父母出事了!”她必须声尖且亮,确保在推开林迅办公室门前他就可以听得到自己呼喊的内容。在推门的刹那,她看到林迅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涟漪,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本杂志。听到邓一帆惊慌失色的请求,他只是瞟她一眼,冷冷的说道:“爱哪儿哪儿去,别打扰我...阅读材料。”然后邓一帆在办公室众人的注视下,跑出办公室,在警局门口截住一辆刚回到局里的警车。
“走,市检察院。”
邓一帆礼貌的慌张的出现在叶添检察长的办公室。
“叶检,原谅晚辈今日斗胆,可晚辈确实...确实有不得已的理由。”
“钟可?超爵集团案件的钟可?叶检可有印象?”
叶添听到钟可的名字,瞬间吊立起眼球。
此时邓一帆的手机铃声再次高昂的响起。
“110啊,怎么样?”
“什么?没有?确定都找过了吗?”
“那么多煤气罐和酒精炉,能藏哪儿去啊?”
“尽快请求上级支援,继续找啊!尽快!”
与此同时,叶添检察长面前的座机响起。
叶添接起电话。
两人都在听电话。
邓一帆在听叶添讲电话。
他说:“又来了?还是三个人一起?”
“这样,先冷处理,实时监控,给我汇报!”
叶添挂下电话。
邓一帆挂下电话。
“我...我给叶检看张照片,您就明白晚辈在说些什么!那天是钟可的生日,我们去她家看望。”
照片里,钟可的母亲穿着蓝色的花衬衫,背对镜头,正在盘麻绳。
“叶检,我给您放大看看,您看看她母亲的脚边是什么...”
叶添迫不及待夺过邓一帆的手机,自己放大缩回放大缩回,反反复复看过好几次。
“天啊刺刀!又是这把刺刀!竟然...一模一样!”叶添惊呼。
“叶检,往后翻,还有。”
另张展示给叶检的照片里,是一间拥挤的客厅,客厅中间摆放五六个煤气罐,一半的沙发面积堆积着酒精炉,沙发另一端坐着一个啃着磨牙棒的小男孩。
“就前一阵,我去给她父母送水果,这...这一开门,吓的我...钟可妈妈...她好像疯了,她说她在计划一家人一起去死!”
“那怎么行...我就苦口婆心的劝,一直开解老两口,我感觉...晚辈当时感觉好像劝动二老了啊!”
“可是...可是今早我刚到办公室,她爸爸,就钟可爸爸打给我,跟我说他们还是想死,还要找人...找人陪他们一起死!”
“他说...他说他选好地点了,要死就死在这里!一帆第一时间报警,可是...可是警察说所有的一楼都搜过了,不仅没找到爆炸品,而且...而且钟可家...”
“她家没人!”叶添忽然震怒,高声插话。“废话一大堆,不直接说重点,邓一帆你耽误大事了!”
“叶检...我...”
叶添飞速起身,边往外小跑边呼唤马秘书:“老马,快,报警,请求排爆支援,封锁现场,疏散楼里人员!快!”
邓一帆跟在叶添身后,与他一同和时间赛跑,他们的脚已经飞快,只不过邓一帆的嘴巴更快。
“叶检叶检,可不要伤害他们啊!邓驰,就是邓广谦儿子,邓广谦您知道吧,多元集团董事长,邓驰是他的独生子。邓驰可是在这对夫妇家长大的,与钟可一家人,感情深厚!”
“我爸邓乔,让我借住在邓叔叔家,我就是这么认识这对夫妇的。叶检,他们就是...就是一时想不开啊!”
“叶检,咱们警务工作者都知道这道德和法律半点不搭嘎啊!可他们心中,那钟可...可是个好女儿啊!”
邓一帆用一路拔尖的嗓音伴随叶添来至检察院的正门门口。
门口外的正中央,站着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