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过河的军队被金人击其半渡了呢?万一我们派去收复失地的军队被宗望埋伏了呢?”
李纲越说神情越是凛然,他先前也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随口的说辞,但越说,他就却越发现这随口的说辞确实有成为现实的可能。
“城中军民已被围了一月有余,如果分兵败了,那城中好不容易因勤王军队赶来才提起来的士气,怕是也要尽数败落了。”
说到此处,李纲扭头看了赵桓一眼,随后转身向赵桓躬腰说道:“官家,到时候汴梁城落,恐怕在所难免了!”
“哎呀,这不行,那不行,我大宋究竟该如何是好呀!”赵桓哭怨道。
“嗯.....”种师道沉默不言,无法反驳。
他不能否认李纲话中可能出现的境况,可军事本就没有万全之策,不管什么方案,都有失败的可能。
他先前说的,已经是最可能成功的方案了。
唉,说到底,还是大宋武人见了文官不免气短,实在是不敢与其争论。
如果李邦彦在这,别说是和金人怎么打了,就连要不要和金人打,都是可以争论一番的。
“唉。”种师道心里轻叹一声,也是无奈说道:“李相公所言极是,先前是我考虑不周了。”
见种师道低头了,姚平仲心里乐开了花,也是赶忙出声附和道:“李相公所言极是!”
“老种太尉快快请起!”李纲连忙劝起种师道,“军事谋略本就无万全之策,只是当下,我军优势却不只在山河之便,更有人和呀!”
“哦,悉听相公指教了。”种师道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不瞒官家和老太尉,康王先前曾与我谋划过截营之事,康王此去金营,非只在议和,更在于探查敌情,稳住金人。”
“康王说了,待勤王军队来了,先遣人去金营中告知于他,定不可贸然轻动。”
“康王殿下要先在金军中营造我大宋求和的假象,麻痹金人,再暗地里将金军营中的情报传出,之后我们再去夜截敌营。”
李纲说得是汗流浃背,当然汗流,因为这些话里大多都是他瞎编的。
刘备确实与李纲讨论过让勤王军队去截营不假,可却从来没说过传情报的事。
刘备才刚来大宋,哪里懂得该如何传情报。
“康王神武!”种师道叹道。
“神武神武,确实神武。”姚平仲再度附和。
“如此就是万全之策了?”赵桓脸上急声问道,脸上愁怨不减。
李纲向赵桓深深一拜,挺直身躯,昂声再次说道:“兵法讲究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军在金人面前屡遭挫败,已逾一月未敢出城迎战,宗望必定未曾料到我军竟会主动求战。因此,较之老太尉围攻固守之计,我倒认为,姚将军的夜斫敌营之策,反而更为高明。”
“但是,在截营之前,官家定要先遣人去营中问过康王之后再举兵事,定不能贸然行事。”
说罢,李纲瞥了姚平仲一眼,姚平仲只得尴尬大笑:
“李相公说的是!定要问过康王之后才能图谋兵事,先前,是末将疏忽了。哈哈哈。”
“老太尉觉得如何?”赵桓焦急再问。
“回官家,李相公所言,确实有理。”种师道弯下了挺拔的腰,脸上硬朗的线条变得杂乱,被日月晒黑的皮肤依旧难掩脸上的苦笑。
李纲当然说得有理,可他说得也没有错呀,他依旧认为与金军打持久战才是取胜之道。
可总归还是一句话,世上本就没有万全之策,当下,朝野上下一心不再内耗才是最重要的。
“好,就这么定了!”赵桓拍掌论定此策。
“谁人可替朕再去一趟金营?”赵桓问李纲。
“为了不引起金人戒备,官家最好以慰问使团的名号派遣内侍前去。”李纲答道。
“有理!”赵桓起身,对着门外大喊。
“朱内侍!”
“回大家的话,臣在。”内侍省大押班朱躬之从门外闪了进来。
“你替朕去一趟金营,去慰问一下九哥,顺道再打探一下金军敌情。”
“去,即刻就去。”赵桓挥了挥手。
“是!”朱拱之眉头一皱,但也只能应和。作为大押班,他可没有与皇帝讨价还价的余地。
朱拱之转身走出殿门,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却又被赵桓叫住。
“等等!”
“官家?”朱拱之转身,俯腰询问。
“你到了金营,见了九哥,跟他说,务必要相忍为国以图大事,事成之后,朕定不会吝啬封赏。”
“李相公,我大宋共有多少军州?”赵桓问李纲。
“我大宋有四京、十府、三十七军、二百四十二州。”李纲答道。
“朱卿,汝去告诉康王,待到截营成功,宗望退兵之后,朕愿效仿周成王桐叶封弟故事。”
“我大宋三百军州,康王可任取一地封邦建国,以为基业,世代罔替!”
赵桓一言既出,殿内顿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实封的亲王,大宋百余年来,不曾有之,官家,这是下血本了。
见到众人脸上露出的震惊之色,赵桓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他环视四周,随后又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口吻再度说道:
“到了那时,康王,来作朕大宋的梁王!荣华富贵,朕当与康王同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