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挪到庄外以后,青姨娘就疯疯颠颠的,对柳珠仪也是非打即骂。她一开始不明白,温柔明媚的母亲怎么会大变性情,后来才明白,柳家逼死了温柔的她。
空灵绝秀,醉魂酥骨,娇艳而冶的女人,只不过十余载,就成了荒野外的一抹孤魂。
“珠仪啊,娘这辈子,最对不起你,你日后不要耽于情爱…情爱最是害人…”她枯骨般的手摸着小珠仪的脸。
“娘!”
青杏平静地合上了眼,尚且温热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沾湿了枕巾。
两位老仆进来,嫌着晦气,草草地用白巾将她掩住,随后又将庄上的一位老媪叫进来。
“这女人死了,你们看着将丧礼办了,这事已经通知主家,想必会将小姐接回去,你们替她梳洗一下,不要也沾了晦气。”那人说道。
“自然,请主家放心。”那老媪竟是毕恭毕竟。
刚好,她死在了柳府主母大庆诞子的那日,哪怕传出消息,也没有人过来处理后事,只是柳珠仪求了二位老媪,愿意出了银钱,请将阴阳徐先生来写了符纸,再到夜时请僧人超度。
“只是青姨娘没有邻亲啊,我们都不知她的生父母是谁。”其中一位老媪说。
“四小姐,可有主意?”她继而问道。
“将我母亲送回温州青壤吧,寻处好地,就可以了,到时候埋哪了,劳请告诉我。”
“不敢,四小姐也请放心。”那老媪接过柳珠仪递来的银子,旋即转和了态度。
那天青姨娘正是出殓,而她正被府中主夫人派来的老仆抓住,任凭如何,也无法挣脱。
她突然觉着脸上一凉,抬手擦去却是满手的泪。
拟景或依门,仍见怜真情。
回忆起来,在那庄子过的是怎样惨淡的日子啊,生活的阴影伴随着她,怎么也甩不掉,那里又好像永远没有白日似的,整天都可以闻到烟味,让人呼吸不过来,她又是怎么以那么瘦小的身躯苦苦支撑的,她平时睡的床榻也像畜棚啊;而那些破烂的棉絮却构筑了她的整个冬天。
柳珠仪之前的人生很苦,之后的人生她不想苦了,她想吃甜的,她想为母亲报仇,也想为自己从前的人生讨个公道。
柳珠仪看到愈来愈远的庄子,心底却是一片凄凉。
柳珠仪与府中姑娘一同受教养,读些女书。
请的夫子很渊博,倒教得她们都知书达礼。
只是柳珠仪原先在庄外住了十年,十三岁才回到府中,庄外是没有读书的地方,所以她在这些姑娘中功课总是垫底。她私下读的就不是女书,她更喜欢读经史这类书,偶尔会读些奇异的书,譬如《聊斋志异》,诸如此类书,其实女子都会喜欢读,但世俗总是不许。
主母卢婉对这是不知情的,只知她功课做得不好,便会宽慰几句:“女娘而已,寻个好郎君才是最重要的。”
柳珠仪会对她装作认同,但私底下则用功更甚。
多读书开视野,才能有深度,不然如何与出身书香世家的她作抗衡。
余后柳府搬迁去了京城,因为柳元升迁为京官,任了内阁首辅的职务。柳珠仪与嫡庶姐妹收拾了细软,便来到京城。京城名为洛京,是祁国首要的经济中心,柳元买了宅子,不够的地方朝廷作了补贴。柳元的宅子虽不是极豪华,但也实算得上“小富即安”。特别是有处园子,园里合抱的老树、梅花、桃、海棠、桂、竹、菊,四时不断,有的竹子,青翠绿嫩。园内的凉亭修建得极好,可以见到远处的台城或鸡鸣寺,小山又流水的,是很合适南方人的居住习惯。
她们又各逛了一些院子,每处都不错,有草木院,水镜院,苜蓿院,诸如此类。萧老太太择了草木堂院,四个姑娘也可择了,柳霜霖是嫡长女,先择了花妍院,柳玉熙是嫡次女,则择了原云院,柳长意作为和她一样的庶女,却比柳珠仪长一岁,先择了水镜院,柳珠仪则去了玉兰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