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终于,我们踏上了家乡的土地。
这个不算太大的小渔村生活着像我父母这样的勤劳朴实的村民。这些年离开家乡,我不止一次地在梦里游戏在海边,我堆过的黄沙盖了一座又一座宫殿。
对了,我在梦里总会梦到一个小男孩,他喊我哥哥。
而在我走近家门口时,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正是我梦里梦到的那个小男孩。
他有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很敦实。我看到他时,他正撅着屁股,在海滩上堆黄沙,就像我无数次梦里梦到的,我自己做过的那样。
他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停下了手里的活,回过头愣愣地看着我和宛莹,然后站了起来,饶有兴味地围着我们转了几圈。接着,他在我的身旁停住,仰着脸仔仔细细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突然瞪大了眼睛,欢天喜地地叫道:
“啊!哥哥,哥哥,你是哥哥!你是哥哥啊!”
喊完,他撒腿跑开了,边跑边冲着屋里喊道:“爸爸妈妈,哥哥回来了!爸爸妈妈,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回来了!”
不大一会儿,从屋里奔出两个人来,他们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双双步履踉跄地朝着我奔了过来。
那是我日思夜想的父母啊!
我含泪冲过去,双膝跪下,声音颤抖着,叫道:“爸、妈,我回来了。你们的蓝仙回来了!”
宛莹也随着我跪了下来。
我的父母双双像磁铁一样贴近了我。
母亲一把把我拉起来并紧紧地抱住,又稍稍放开,仰着脸,满脸柔情地看着我,眼含热泪,声音颤抖着说道:
“蓝仙,蓝仙,真的是你吗?哦,我的宝贝儿子啊,你可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父亲也一把抱住了我,他抬起右手,摸摸我的头,又摸摸我的已经长了毛茸茸胡须的脸,也是声音颤抖着,说道:
“我的儿子长这么高了。我的儿子已经长这么高了!呵呵,比老子我高多了啊!我的儿子,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哈哈哈哈,呜呜呜呜。”
父母又哭又笑,四只粗糙的手不断地抚摸着我身体裸露的各个部位。
我的眼泪也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的父亲和母亲,我心心念念的双亲,他们好像都有点老了。
这时,弟弟拉着宛莹的手走过来对父母说:“爸妈,这里还有个姐姐呢。”
父亲和母亲这才像醒悟了过来似的转向宛莹。
母亲拉起宛莹的手,一边胡乱擦去自己不断淌下来的眼泪,一边温和地说道:
“真是抱歉啊,闺女,光顾着儿子了,都没有注意到你。欢迎来我家做客,欢迎啊!”
我走过去,对父母说:“爸妈,这是宛莹。我的,我的未婚娘子。”
宛莹红了脸,低低叫了一声:“叔叔阿姨!你们好!”然后,对着两位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父母笑得脸上都开花了。
父亲在我的胸前锤了一拳,说道:
“你个臭小子,怎么不早说啊,哈哈哈,这可是双喜临门啊,我们的儿子都有自己的娘子了啊!老婆子,快去准备午饭吧,今天咱们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二
我拉着宛莹的手走进了屋子。
显然,我家的房子被改造过了,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多建了两个房间。
弟弟领着我和宛莹走到一个房间。他推开门说:
“哥哥,这是你的房间。妈妈每天都要来打扫一番,她说,说不定你哪天就会回来呢。你原来住的那间,现在我住着。妈妈说,住了哥哥的房间,长大了也会像哥哥一样有出息呢。”
我蹲下身,抱住弟弟问:“你个小鬼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弟弟在我的怀里扭着身子说:
“哥哥,哥哥,你弄痒我了。我是你弟弟啊,我六岁了。我叫蓝帅。我帅吗,哥哥?”
“帅!帅!帅帅!你是帅帅!我的可爱的弟弟!真好啊,有弟弟真好啊!”
我喜欢得不得了,忍不住亲了亲弟弟圆圆的脸颊,又一把把他紧紧地搂到了怀里。
我百感交集,泪水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帅,别闹了,叫哥哥姐姐来吃饭。”父亲走过来说。
帅帅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宛莹走出了房间。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
父亲拿出了一坛酒,弟弟眼明手快地拿来了几个小酒盅。父亲很满意地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门。
母亲把熬好的鸡汤端上了桌子。
一家人围坐了下来。
母亲突然眼圈又红了。她看着我和宛莹,又摸了摸帅帅的两腮说:
“我多少次做梦梦到这样的场景啊,没想到今天梦想成真了呢。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这多好啊!仙儿啊,你不走了吧,跟莹儿好好在家住着,好吗?要不,你们俩就早点把婚事办了吧,我这几天就来把你们的新房给布置好了。”
宛莹低下了头,红着脸,手忙脚乱地夹了一块鱼肉,送到母亲的碗里。
母亲眼里含着热泪,又摸了摸宛莹布满红晕的脸蛋说:
“这闺女,太喜人了。俺仙儿真是好眼光呢,能拥有这样可人的娘子,真是好福气呢。这是祖上积德了呢。”
父亲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你别再啰里啰嗦的了,哭哭啼啼的,还让不让孩子们吃饭了?”
他自己却悄悄地抹起了眼泪来。
我和宛莹也是泪眼婆娑,只有帅帅,瞪着一双扑闪闪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同时还忙不迭地给我们碗里夹着菜,却很少往自己的嘴里送。
看着帅帅那张可爱的脸和他那机灵聪明的样子,我的心里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丝安慰。我想,即使我走了,爸妈还有弟弟,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的。
这时,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三
在毕罗神收走我的魔棒前,我得利用它为我的家人做点什么,也为家乡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一个人悄悄离开。我不能让宛莹再跟着我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家里热闹极了。每天总有一些村民拿着各种礼物来看望我和宛莹。他们总是不忘提起我三岁时做过的拯救村民的事情。我一一对他们鞠躬感谢,心里充满了温暖与感动。这些朴实淳厚的普通人,他们总是记着别人的好,也总是在互相帮助,和谐相处。有他们在,父母将来也应该能从失去我的痛苦中走出来的。
我决定先为村里做点事。
我围着我们的小村观察了几天,发现在靠北的近海处,有一大块荒芜的土地。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回去问父亲,父亲说,有一年发大水,冲毁了那里长着的庄稼,后来种什么都长不了了,所以就一直闲置着。
我想了好几天,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来。
四
那天天亮之前,我一个人悄悄来到了这块荒芜处。周围一片寂静,大地还没有醒来,万物也都处于深睡眠中。
我低声唤出我的魔棒,充满爱怜地抚摸着那些翩翩舞动着的,依然鲜艳欲滴的蓝梅花,轻轻对它说道:
“亲爱的,我们可能很快就要分开了。这些年因为有你的陪伴,我的生活增添了许许多多别样的色彩。我真是舍不得跟你分开啊!但是,现实不允许啊。请再为我做几件事情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