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
浑厚的男声打断了李勇的思绪,吓了他一大跳,坐在车的左前方的是黄色出租车的安全员,年龄三十有余,和李勇差不多大,脸上长者一些没剃干净的胡渣,留着光头,看起来比李勇老多了。他的四肢似乎都进行过改装,泛着金属的光泽,双眼似乎被特意改造过,瞳孔显出鲜蓝的色泽。
“嗯。”李勇坐在了后面。
椭圆形的出租车像一个铁罐头,紧紧地包裹着李勇和安全员,汽车开始自动驾驶,那个男人握着操纵杆,警惕的观察着路面。
车转过了巨型的步行广场,广场上有很多树篱雕塑,广场上的人行色匆匆,它们身后都跟着他们的机器仆人,在这些雕塑下来回穿梭。李勇抱着公文包,靠在座椅上,阳光在他的脸上交替滚动,看着广场中心的人们,出了神。
(像蚂蚁一样。)
路况很拥堵,到处都是车,但这个出租车的智能驾驶很灵巧,在穿过Y字路口时,它找准路口两辆汽车的空隙,像黄泥鳅般钻了过去,他们离开了步行广场区。
汽车悠悠地直行,路边开始出现低矮的居民楼,被铁皮所覆盖,路的两侧出现了穿着朴素的行人,他们的身体改装的较为粗劣,你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他们身体的哪里是机器,他们的身边没有机器仆人,只有成群的孩子们和一些修理机器的工具。
一个没有被改装过的男孩把玩着毛绒布偶,好奇地探头观察路上各色各样的悬浮汽车。与周围的杂乱相比,他显得格格不入,他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特殊。李勇转过了身体,双眼涣散地看着他,男孩的视线划过李勇,和李勇的眼神交汇,他突然抬起了手臂,将那个毛绒玩具扔到了出租车上,车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嘿!混蛋!”
安全员大声的叫骂吓跑了那个男孩,他钻进了铁皮房子里。那个毛绒玩具被扔在了马路上。
李勇的内心闪过一阵失望。他悄悄地掰下了一点镇静药片,抛到了自己的嘴里。
汽车轻巧地左拐右拐,爬上了天桥,通过这里,便是终点。在天桥上,李勇可以俯视赛格市:一片片低矮的铁皮楼包围着几栋高耸的玻璃大厦,像一个个卫星群,拥挤地遍布在赛格市。小的“卫星群”包裹着大一级的“卫星群”,而所有的“卫星群”都包裹着中心大厦,几簇鲜绿夹杂在这些城市群的夹缝中,那是自然公园,却更像发霉电路板之间的青苔。
高架桥们缠绕在一起,像拧在一起的毛钱团。汽车开始不断的右拐,之后便是长长的左拐,顺着高架桥抬升,下降,之后便是一直下行的直行道。
那巨型的“钢笔”不断向李勇逼近,几乎要撞到他的鼻子上了,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钢笔”撞击时带来的痛苦,于是他的内心又涌起了一种无名的慌张。当然,他知道这一切有多么荒唐。
驶离了高架桥,汽车又转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弯,终于停在了中心大厦外侧的停车场。安全员全程没有和李勇搭话,李勇对此很满意,他提交了好评的评价,便迈出了车门。出租车无声地开走了,像从没来过一样。
“安全员这个工作除了可以赚钱外,和躺在床上喝可乐没有任何区别。”他打趣地说。
周围的人似乎变得愈发正式起来了,他们都几乎没有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装(你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留着相同的短发,迈着同样的步调,几乎都端着装满咖啡的保温杯,向“钢笔”处涌动。中心大厦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广告牌,最中间挂着一幅巨大的冰淇淋宣传广告。在这个遍布工作狂的地方,大量糖分的冰淇淋显然不是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就像在狩猎场用动物的语言告诉动物:这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李勇抬头看着中心大厦,一辆空中高铁呼啸着穿行而过,却听不到一丝声响。他的世界突然陷入寂静,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绕过了他,排着队前行。他将头抬到了极限,掠过穿越大厦的空中高铁和形形色色的广告牌,但仍看不见中心大厦的顶端,这让他感到难以呼吸。
(从上面跳下来的话……)
他突然惊醒,用手指按揉着他的太阳穴,一种陌生的恐惧感爬满他的全身,激起了神经的战栗。
但他没有服用镇静药片,和人群一起走向了中心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