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人没有做声,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找了把座椅坐下了。
“瑞之,看你真是急得不匀,让你哥哥先歇一会儿。”刘彩兰看到刘树人淡淡的脸色,料定他没有找到姚小妹,便坐到座椅上,将话题引开了,接着又问,“你们吃夜饭了吗?”
“没有。不过,我们的中饭吃得晚。现在这么晚了,就不吃夜饭了。”龚慧成也坐到了座椅上。
“哥哥,你到底找到姚小妹了没有?”刘瑞之也坐到了旁边的座椅上。
刘树人这才摇摇头。
“那你找到姚家荣和田晶了吗?”刘瑞之继续问道。
刘树人点了点头。
“那你把布画给他们看了吗?”
刘树人又点了点头。
“那他们看了布画后怎么说?”刘瑞之再三问道。
“他们说我是想入非非,说我是胡搅蛮缠,说我是捕风捉影,说我是神经病。”刘树人这才开口说话,而且把话说得越来越响。
“对,他们姚家全盘否定,硬说姚小妹早就死了。”龚慧成补充说,刘树人不甘心,后来,他们就住在姚家大院对面客店的楼上,对姚家大院观察了一夜和一个上午,他们都没有看见姚小妹。连那客店的店小二也说姚小妹已经死了两年了。
“是吧?我看,我还是坚持我原来的看法,别为一个死人再想入非非了。”刘彩兰坦诚地说。
“对。树人,你还是想开点吧。人死了就是死了。”龚慧成劝说道。
“不,她没有死。不能说我们没有找到她,她就死了。不能说别人说她死了,她就死了。”刘树人反驳说。
“那她会在哪里呢?”刘瑞之问道。
“她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刘树人坚定地说。
“那你怎么找呢?”刘彩兰问道。
“现在不好说,明儿我和姑丫到马宗岭赶场去。”刘树人心里有打算,但不便说出来。他这样说了之后,便起身进卧房歇息去了。
刘树人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去赶场吗?难道他不去寻找姚小妹了吗?他要到马宗岭镇去寻找姚小妹吗?刘树人离开堂屋之后,堂屋里的三个人思绪万千。天色已晚,这三个人没有再说什么,也都各自起身进卧房去歇息了。
马宗岭镇坐落在山脚下的坪地上,几条从山峪里流淌出来的溪流穿过镇上。几座精雕细刻的石拱桥飞架在溪流上,几座精致美观的岩石宝塔临立在桥旁,高大的灌木树在溪流边争相辉映,共同映衬着“人”字形的街道。街道两边修建的是木架青瓦房屋,街道顶上立着拱形棚。无论天晴下雨,来这里赶场的人们都不会受到烈日的暴晒和雨水的淋湿。这天,马宗岭镇正是逢场日。那些做生意的,买东西的,喝茶的,看热闹的人群都聚集在这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街道入口处的茶馆里传出一阵渔鼓声,那渔鼓艺人唱道:
各位听官继续听分明,潘金莲暗地里偷了情,
偷的是大财主西门庆,二人毒死武大郎笑盈盈。
坏事终归传千里,好事总是不出门。
恶讯传进武松的耳门,一刀刺进潘金莲的心。
砍下头来祭武大郎的魂,为兄弟报仇又雪恨。
好人历来有好报,恶人最终有恶惩。
武松冲上狮子楼楼顶,拳打脚踢直击西门庆。
西门庆断头又丧命。八方齐喝彩大快人心。
劝女莫学潘金莲,劝男莫效仿西门庆。
……
刘树人手里拿着画卷,和龚慧成走过茶馆,径直朝街道深处走去。那三叉街口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在一个布摊前,人们拥挤着购买布。刘树人走过去一看,那忙忙碌碌的摊主正是他几天前在盘塘镇上遇见过的王二麻子。刘树人心中一阵高兴,王二麻子不就是他要寻找的又一条线索吗?正是王二麻子,不出他之所料,正是王二麻子。王二麻子正是他要寻找的线索。只要从王二麻子那里知道王二麻子卖的布是哪里生产的,他就有可能找到姚小妹。于是,他挤进人群,顾不得王二麻子正在忙碌,便跟王二麻子打起招呼来:“王二麻子大哥,你好?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你还记得我吗?”
“你这位小兄弟,似曾相识。”王二麻子边卖布边回头看。
“我们当然相识啊。前不久,我还跟你说过,我们后会有期嘞,今儿真地相会了。幸会,幸会。”刘树人提示说。
“后会有期?”王二麻子似乎记不起来了,“你在哪里跟我说过我们后会有期?”
“盘塘镇。”
“唔,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只买一幅整布画的小兄弟。”
“正是,正是鄙人。”
“小兄弟,你今儿又来买一幅整布画?”
“不,我今儿不买。”刘树人不好意思地说。
“王老板,你要不要做生意呀?我要买布嘞!那个小兄弟不买布,他是来凑热闹的,你别跟他哆嗦。”人群中有个年轻男人吼叫道。
听到那种恶言恶语,王二麻子不由得扭头朝那说话的方向望去。他看见,那是个年轻的男人,留着一个溜转头,耳朵旁的头发理得宛如悬崖峭壁,额头突兀,就像是跟人打架后落下的肿包;脸很窄而且短,与额头极不成比例;嘴巴有如那鸡屁股眼,向外敞开着。那男人中等个头,长着一身横肉;双手抱胸,凶巴巴地站在那里。王二麻子有几分不寒而栗。“我这里正忙着嘞。”王二麻子还是忙着给另外一个人量布。
“你忙着还有闲工夫扯谈?”那年轻男人生气地说。
“我忙着就不能扯谈吗?你等得不耐烦就不等了。”
“你混蛋!”那年轻男人冲上去,朝王二麻子就是一拳,打得王二麻子连连后退,差一点倒在地上。
“叫你不等了。你怎么打人?”王二麻子受不了这口恶气,强辩着。
“我就是要打你,看你对我怎么样?”那年轻男人又是一拳打在王二麻子的身上。
“你不讲理!你混账!”王二麻子骂道。
那年轻男人更是火气升腾,跳起来欲要继续殴打王二麻子。刘树人对那年轻男人的所作所为气得眼睛发红,为王二麻子跟他说了几句话就遭到毒打实在是打抱不平。他便使了个狗急跳墙的武功,纵身跳起,腾空飞出几步,用左手中的画卷截住那年轻男人打出的拳头,随后,用右手将那年轻男人的衣角一扯。那年轻男人重重跌落在地,向后急速地倒退了几步才停住脚步。“兄弟,有话好说。别动不动就动拳脚,别伤了肝肺。”刘树人笑着说道。
那年轻男人从刘树人刚才的那一招感觉到刘树人的身手不凡,实有几分功夫。刘树人没有再出手,而是笑脸相待。俗话说,雷公不打笑脸人。那年轻男人看见刘树人的笑脸,便消了心中的火气,也强装笑脸对刘树人说道:“兄弟,你说得对。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然后,他对王二麻子平心静气地说,“王老板,下一个轮到我买布了吧?”
“好,下一个轮到你买。”王二麻子忍着气说,接着又问,“你买哪种布?”
“买《锦绣河山》布。”
“买多少?”
“两匹。”
“两匹布是八十二块大洋。”
“两匹布是八十块大洋。你为什么多收我两块?是不是我刚才打了你,你就多收两块?”那年轻男人心生疑虑地问。
“打是打,做生意是做生意。幸得你没有把我打伤,要是打伤了,你得另外付我医疗费。”
“那你为什么多收我两块大洋?”
“这是我们做生意历来的规矩。为了让更多的人买到这种新式布,凡买超出一匹布的,每超出一匹布多收两块大洋。”
“那好。既然是老规矩,那我也就认了。来,这是八十二块大洋。”那年轻男人将钱递给了王二麻子。
王二麻子数过钱后,将布搬给了那年轻男人:“钱数对了,你把布拿好。”
那年轻男人接过布,对刘树人看了看,抱着布无声无息地走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