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威大将军这一跪。
简直是重重跪在了赵铭和李氏这些升斗小民的心坎上。
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敬畏。
石闵武低头望着地面,粗糙的木板仿佛也映照出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他畏惧,当然畏惧,那柄造型奇特、杀伤力惊人的火铳,只需一击便能轻易取人性命。
然而,真正让他感到胆寒的,却是唐谦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荒唐劲”。
石闵武脑海中浮现出先帝驾崩后的情景。
那时,唐谦尚未正式登基,便在骊山上大摆宴席,歌舞升平,夜夜笙歌,骊山上彻夜通明的灯火仿佛在嘲笑着大奉风雨飘摇的国运。
当时,石闵武只当这位新君年少轻狂,不懂得收敛,可如今看来,唐谦远比他想象的更难揣摩。
他做事毫无章法可言,全凭一己喜好,根本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这种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石闵武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若是这小子真的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枪结果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甚至杀了他这个“以下犯上”的石闵武,那又该如何是好?
曹氏事后还能废了这少年皇帝给他石家偿命?当然不会。
石闵武被大奉官场高层视作不谙世情,公门道行不如燕不羁与曹骁,那也仅是相对而言。
石闵武若只是个恃宠而骄的军旅莽夫,也走不到今天的高位。
只是今日之辱,生平仅见,石闵武已经想好今日过后,就要重返军中,手握虎符,再好好教训这个不成器的”昏君“!
这位二品实力的振威大将军哪怕震怒之下,扬言可以打趴下两百个唐谦,但同时也耍了心机,用话堵死了唐谦。
客栈大厅内唐谦、曹蒹葭、白淼、赵铭、李氏五人,两位江湖草莽显而易见,是不值一提的货色。
唐谦若是让展露过身手的曹蒹葭或者骑将白淼甚至让藏在暗处的魏林出手,就等于自己承认可以让别人事事代劳干脆再让阿猫阿狗去当这皇帝,可见石闵武并非那种一根筋的武将。
石闵武还没有自负到可以在唐谦受伤之后与暴怒的魏林与曹家面对面对峙。
唐谦把枪递给曹蒹葭,走去搀扶石闵武,在爵位犹在的老将军缓缓起身时,用只有两人可以听闻的嗓音轻轻说道:
“想着回去继续当名副其实的振威大将军?可能晚了,章宴宁马上就要取代你骑军统帅的座位,至于空出的直隶都护,你跟曹骁都别想。”
欺人太甚!这是釜底抽薪的歹毒手段啊,石闵武近距离怒视这个一直不喜的年轻皇帝,沉声道:
“章宴宁果真能服众?陛下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言下之意,我石闵武在这个大庙里当了十几年的唯一供奉菩萨,徒子徒孙无数,嫡系都以我石家为首是瞻。
章宴宁兴许在镇抚司中那一亩三分地上威望足够,可直隶十数万骑军这良田万顷,就未必能灵光了。
唐谦微笑道:“石世叔,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找曹骁诉苦。放心,我会让你连曹家人的面都见不到。”
石闵武低声连说了几个好字。
唐谦继续说道:“你可能在思量,我这番举止,注定要寒了大奉众将的心,到时候你窜通其他军镇不断鼓噪,为你重返军中造势。不过你同样可以放心,谁敢废话,曹骁就顺水推舟让他们滚出军中,他正愁没地方安插党羽心腹。”
石闵武脸色微变。
这一次,他破天荒开始真正正视起这个打从娘胎出生几年就被他轻视几年的年轻人。
唐谦挥挥袖,对白淼笑脸说道:“白将军,还不快给石公子松绑扶起?”
这一记轻描淡写的挥袖,就已经让惊弓之鸟的石匡吓得面无人色,躺在地上哭腔说道:“启禀陛下,不用松绑,臣躺着就好。”
可是真怕才将自己松绑,唐谦一个不顺眼就顺手给头打碎了,还是躺在地上装死更加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