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啊。”

坐在最里边位置的许知鱼率先拿起果汁，屈身前倾，和盛昭碰了碰杯。

杯壁与杯壁相撞，发出清脆的敲击音。

杯内金黄的果汁荡漾，仿佛微风拂过的麦田。

清甜的橙香从鼻尖掠过，化作唇角同样清甜的笑意。

莫阳、魏沅溪也相继起身。

杯壁相撞，叮叮咚咚之声接连响起，好似水晶坠地，好听得很。

·

少年不禁辣。

先前吃火锅时，被盛昭捉弄，在金黄的菌菇鸡汤煮熟一片雪花肥牛，错沾了芥末酱吃。

往常柔软无血色的唇瓣，立时似抹了唇脂般红润润的。

眼尾脖颈也泛起一层薄红，一双黑淩淩的眼珠更显黑亮。

静默片刻，少年拿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杯乌梅茶起身，站定，手伸向前去，与几人举在一起的玻璃杯碰在一起，口中轻声却郑重道：

“谢谢。”

室内璀璨的灯光下，五只杯汇聚一起，宛若盛开的五瓣莲花。

少年的心田，似乎有什么也随着这花绽放开了，渐次层叠。

说不清道不明，是往日都不曾体验过的滋味。

美好而又夹杂轻微的酸涩，宛若孟秋成熟的李子。

浅尝，眼尾便又泛起薄红。

幸而，少年之前已因那点点芥末酱红了面，众人便也未曾察觉这点微小的变化。

少年垂了眼，长睫倾覆，下眼睑浮动一层扇形的阴影，唇却也是微弯着的，

“谢谢。”

他再次道。

·

筵席临近尾声。

一行中只有莫阳开了车来，由他送魏沅溪、盛昭二人回住处，再和许应年折返郊区别墅。

许知鱼则自己打车回了许家别墅。

许知鱼路上点开手机，有几条未查收的新消息。

是少有在网上联络的父亲。

除夕那晚，许知鱼为给许应年惊喜，偷偷潜入郊区别墅，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自那以后一直没改。

于是，听不到原本接收消息的提示音。

许知鱼心内微诧，点开聊天框。

方才知晓，父亲公司从明日开始放假。

他预备偕同她和母亲安妮塔，去某大洋中的群岛度假。

该岛为热带海洋性气候，全年温暖湿润，非常适合旅游。

许知鱼曾经听到父亲提过一两句寒假出游的打算，但并没有很确定的计划，没有当真。

如今得知，许知鱼心里反而有些抵触。

·

归家后的晚餐，除了在除夕宴上匆匆聚过一面，平日各司其事的许知鱼、安妮塔和许明章三人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吃一顿饭。

“为什么不去，知知？”许明章终于出声。

几个月不曾好好打个照面，许知鱼才蓦然惊觉，自己印象中一直以来丰神俊朗、文质彬彬的父亲似乎沧桑憔悴不少。

下颔星星点点生了些青色的胡渣，没有剃净。

眼周下两团乌青，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充足的睡眠。

连一贯一丝不苟打理的头发的两鬓都生了根根斑白，仿佛从霜雪中归来。

不久的将来，在改变她一生轨迹的那件事出现以后，许知鱼才明白，人们的成长或衰老并不是涓涓细流，一点一滴如向日葵的枝瓣往阳光的地方转动。

在某些他人看不见的一刹那、一瞬间、一指顾，在不经意间莅临。

用餐时，大厅里除了筷子不小心碰到瓷盘发出的声响，基本上没什么动静。

许知鱼垂首扒拉着碗里的饭，不敢去看对面的父母亲。

论撒谎，她其实真的不太擅长，特别是对熟悉的人，说话时会忍不住眨眼，为了不露出太多破绽，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一些物件上，她轻轻道：

“寒假功课繁重，开学不久又相继有各科目的测验，我想多留些时间给学习。寒假时间不是很长，一直放到十六号，如果去群岛旅游，没多少时间休息，寒假就结束了，会不会太过匆忙？”

许知鱼没说出口的私心，跟许应年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