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章 尼斯城的四日寒风(1 / 2)利刃上的芬芳首页

尼斯城的那个冬天,格外寒冷。

伯纳德·达博侯爵要求尼斯城政府必须保障煤炭、木材、燃料的运输畅通无阻。

督察队格里高利·山德安、书记员亚德里托·埃尔文购买了大量煤炭留作库存。

左氏包子铺则直接找到煤炭供应商们,签署了长期供应协议。

城门卫兵奥利弗·斯图亚特则成天宁愿待在城门里烤火取暖,享受着穆尼茨公国的福利。

梅每天都在努力捡煤炭,甚至在家里囤了一点。

亚泽和尤里则看中了商机,加入了黑市煤炭兜售行列,但在他们手中的黑市煤炭总是只以市场价的1.5倍出售,这让他们惹上了麻烦。

尼斯城最大的黑帮集团找上了亚泽。

来的是德谟克利特·瓦西里奥,他是“萨德”帮的军师和二当家。

当手下们踹开亚泽藏身处的大门时,他就抽着香烟走了进来,环视一周,抽来亚泽仅有的一张凳子,放在亚泽面前,坐了上去。

“小亚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他直勾勾盯着亚泽的眼睛说到。

亚泽用双眼回应着他的注视,没有丝毫躲闪,也没有丝毫回应。

“你有五秒。”的德谟克利特继续说着,然后深吸一口香烟,开始继续道:

“五”他吐了一口烟丝。

“四”他用双指将烟嘴挪动到嘴唇另一个方向。

“三”他牙咬上了烟嘴。

“二”他开始眯起眼看向亚泽。

“一”他身边的打手们靠近了亚泽。

“你不会懂的。”亚泽说道。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德谟克利特对着亚泽做出一个像是在挥开灰尘的手势。

一位打手的拳头瞬间就落在了亚泽的肚子上。

随着“砰”的一声,亚泽便“咚”的一声跪在了地板上。

他捂着肚子,跪在了德谟克利特跟前,疼痛让他开始出汗,却并没有让他出声。

“狗杂种!”尤里从一旁突然冲出,踢向德谟克利特。

然而一个打手却立即出手勒住尤里的脖子,将他紧紧靠在自己的胸膛。

几秒钟后,尤里的脸就憋得通红,喘不上气,不停的捶打打手的手臂,想要去扣他的眼睛,却毫无作用。

“放开他,我就告诉你。”亚泽跪在地上说着。

德谟克利特对着打手点点头,随后打手放开了尤里的脖子,将他的手扭住,让尤里改变了一种痛苦的感觉。

那双冷漠的眼睛再一次看向亚泽。

“我在用低价卖煤给难民。”黑帮把那些“不受欢迎”的人称为难民。

“你以为我不知道的是这个?你最好少耍小聪明,小崽子。”德谟克利特的眼神愈发冰冷。

“这是我赚钱的方式,高价可以赚一笔,但是低价却可以赚很多笔。”亚泽回答。

德谟克利特再一次眯着眼看向亚泽。

“是吗?可我听说并不是这样的。”

“那您听说是怎样的?”

一旁的打手再次给亚泽一拳,这一拳打在亚泽脸上,他感觉下巴好像要断开了一样。

“记着,亚泽,现在是我在向你提问。”德谟克利特说着,对打手微微撇了撇头,打手就往后走了一步。

“现在,告诉我,亚泽,你是不懂做生意的原则是什么?还是你别有用心?如果你不懂原则,那么我可以教你第一点:不准破坏行规。而如果你别有用心,那么你就该他妈被我送去喂督察队了。”

“对不起。”亚泽摸着脸模糊不清的说着。

“对不起什么?”

亚泽看着德谟克利特,没有作答。

“你还想再来一拳?”

亚泽看着德谟克利特的眼睛说着:“一切,对不起一切。”

接着,又是一脚踢在了亚泽的肚子上,他一下子被踢翻在了床上。

出脚的是德谟克利特。

接着他又按住亚泽,一拳又一拳落在亚泽身上。

尤里大喊大叫,咒骂着德谟克利特一行人,想要挣脱束缚。

亚泽一边抱着头蜷缩着被打,一边大喊尤里不准出手。

等到德谟克利特累得气喘吁吁,才终于停下来。

“你……该死的小杂种……我就不该收留你们……”德谟克利特一边站起身,一边喘气又重新点上一根雪茄。

“你他妈……知不知道你们卖的是谁的煤?你们以为是我们的吗?不……那是他妈的督察队、警察局、政府官员的!你想让大家一起下地狱吗?真他妈该死,明天起你如果一个月内凑不够十个银币,那就拿命来换吧!到时候谁都保不了你们!”

说完,德谟克利特带着手下离开了。

亚泽被揍得鼻青脸肿。尤里确认了亚泽的伤势,在屋外挖着一大把雪,帮他敷伤。

“哥,我们该跑吗?”

“不该,我们也跑不了,我们得凑十个银币。”

“好。”

这一年从入冬开始,一些尼斯人开始倒卖煤炭,使用手法往往是低价收入市场上的煤后,再高价卖给“不受欢迎”的人群。

这样的做法屡见不鲜,难以禁止,就连一部分督察队员也在从事这一行为。

最后伯纳德侯爵不得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虽然确实不符合政策,但是也确实满足了尼斯城居民的需求,提升了尼斯城对穆尼茨人统治的好感度,而且还能促进市场上煤炭的销售,这同时还保证了尼斯城经济增长和伯纳德家族的煤矿产业的优势。

种种因素影响下的结局则是,梅更加买不起煤炭。

她曾经还能靠少量买一些煤来应对燃眉之急,但是如今,她只能完全靠捡煤炭了。

为此,她不得不冒着被督察队发现的风险,在白天也去铁轨两侧徘徊。

可是这又导致她更难照顾孩子们和从事工作。

最后还是不夜馆的馆主出面为她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她可以带着孩子们去不夜馆,不夜馆会照顾她们。

但梅拒绝了,她不希望孩子们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究竟是做的什么工作。更不希望孩子们会跟这种工作有任何联系。

她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她仍然有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和流淌在体内的滚滚鲜血。

这些就已足够支撑她站立在孩子们的身前,成为薇儿和伊布抵御暴雨雷霆的参天大树。

这一直持续到了入冬的第二个月,气温已经下降到零下20度。

梅尽量多买了一些物资,保证孩子们的温饱需求,用的是她还从德谟克利特那里借来的钱,季计5息单利。

督察队在找上德谟克利特后,他对此事的回答是:“薄利多销。”加上其他方面的合作关系,督察队没有继续为难他。

然后就到了那命运的一天。

梅前一天在不夜馆忙得很晚,她累极了。

但是她还是尽快的赶了回家,路上买了一些猪肥肉、萝卜、芜菁,还有两条不新鲜的鲈鱼。

回家就开始熬猪油、做油渣,再做出一份萝卜炖芜菁和两条红烧鲈鱼。

薇儿和伊布闻着香味跑来厨房。

伊布看着锅里正在烧肉,双眼发光,高兴的喊着:“哇!哇!”

薇儿帮母亲洗蔬菜、切菜,然后带着妹妹去洗澡,她们今天照顾菜园忙了一天,翻松了土、又把蔬菜一点点搬进她们自己做的小土窑保存。

尼斯城的冬天伴常常随着北方平原的季风带来严寒和海洋季风的时不时带来的雨水。

这一天的尼斯城天空出现飞舞的小小雪花。

伊布坐在餐坐上狼吞虎咽,这是半个月来最美味的一餐,盐香的油渣,配上暖暖的蔬菜汤,还有一份美味的鲈鱼。

等她垫完了肚子才发现母亲没有吃鱼。

薇儿分给梅半条鱼,但是梅说她不喜欢吃鱼。

于是伊布说自己吃饱了。

梅生气了,命令伊布必须吃完,伊布只能乖乖照做,于是她真的吃饱了。

等到入夜,梅洗完餐具、给被子加厚了棉絮,就让薇儿和伊布上了床睡觉。

随后梅调小煤灯,开始帮薇儿和伊布补衣服,打围巾。

梅有些近视了,她拿着毛线把脸靠近煤灯,微弱的橙红光芒映照在脸上,把她的鼻子照的像反光的冰雕一样透亮,脸上的皱纹像浅浅的冰川,头发没有年轻女人那般的光亮柔顺,没有反射出光芒,反倒像是吸收了光辉化为某种深不见底的力量一样。微微的鼻息带出的热气在灯下更加显眼,在她那疲惫而倔强的双眼前微微上升后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梅忙到近午夜,才睡下。

四个小时后她就醒来,薇儿和伊布还在睡觉,她悄悄带上自己的篮子和黑麻布,不发出一点声响的走出了家门。

凌晨的尼斯城街道与白天宛如两个世界,静谧无声,只有时不时飞过的几只正在觅食的乌鸦发出震翅的声音。

梅的黑色头发就像这黑夜本身一样,毫无分别,只有越来越大的雪花掉落在她头上才能让人感受出她脑袋轮廓。

出城后,梅的布鞋踩着不厚的积雪发出微微“咔吱”声,寒气和雪将她的脸冻得白里透红。

终于她又一次来到铁道旁,静静等待。

不久,远处的轰鸣声如约而至。

梅躲在一旁的冷杉木林里,看着车头灯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随后巨大的轰隆声在她面前持续几分钟又又渐渐减小、远去。

梅走了出来,将篮子抱在胸前,这样可以让她感到暖和一点。

沿着铁路半弯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在夜色中寻找着。

她时不时拿起一块石头,又丢掉,找到一块煤,就谨慎的放入篮子。

然后梅突然不动,她静静的听着远处。

“咔哒、咔哒”声响越来越大。

她立即躲进了林子里,偷偷向前方查看。

没一会儿,几匹马带着煤灯出现在梅的视野中,但是刺眼的灯光晃得梅看不清来者何人。

等到她眼睛习惯后,才看清,那是几个骑马巡查的督察队员,他们的马正在小跑而来。

她屏住呼吸。

等到“咔哒、咔哒”在她面前到了最大,她甚至能听到马儿的喘息声,梅闭着眼将脸埋在手臂上,手臂一只靠树,一只紧紧护着胸前的篮子,像要变成树的一部分一样全身都紧紧贴着杉树。

随后“咔哒”声渐渐减小,梅还是一动不动。

然后她听到督察队远去的方向好像出现什么说话声。

渐渐的“咔哒”声又一次慢慢变大。

梅尽可能不呼吸,她就连一点寒夜中的热息也害怕出现。

“咔哒,咔哒,咔哒。”声响这次伴随着几个督察队员马匹的缓慢踱步而来。

一个侦查队员拿着煤灯尽量靠近地面寻找着。

随后“咔哒”声停在了梅躲藏的树前方。

那位督察队员的煤油灯散发着最大的昏黄光芒,照着微微积雪的地面。

地面上的是梅刚才逃去的脚印,一直蔓延伸向梅躲藏的树后。

随后梅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嗖、咔嗒”。

梅曾经在城里听过。

那是拔枪上膛的声音。

她转身就跑。

随即,在这即将迎来黎明的黑夜中,骤然传出几声枪响。

……

当薇儿醒来时,天空已渐渐泛白,血红的朝阳光芒微微透过大雪出现在了大地的尽头。

薇儿来到厨房,没找到妈妈,也没有饭菜。

然后薇儿来到菜园,大雪已经覆盖了菜园,水管冻得硬邦邦的,不像是使用过的样子。

最后薇儿跑到门口,地上没有脚印。她抬头看向天空,正在思考这样的大雪要多久才会覆盖完脚印呢?

她不知道,不过她还是决定站在门口,看向街道,做着一如往常的事——等待。

薇儿这一天从渐亮的天等到了完全亮透的天,又从人来人往的街道等到了人烟渐稀的街道。

最后伊布实在饿得不行了,她来问姐姐:

“姐姐,妈妈呢?”

薇儿第一次没有回伊布的话,还是一个人站在门口看向街道。

伊布跑过去拉住薇儿的手,薇儿好像没有感觉一样,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姿势。

于是伊布也像姐姐一样开始看向街道。

一直到渐渐夜幕降临,伊布牵着薇儿的手渐渐越来越冷,薇儿转头看向伊布。

伊布的头上全是雪花,脸蛋通红,微微发抖。

薇儿赶快把伊布带回了屋,给她穿上厚衣裳,往炉子里加煤给她取暖。

随后薇儿又走去大门,最后一次看了街道一眼,没有看到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