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刚想回身找大哥,一起出来聊一聊养殖场的事儿,便听见一阵喧闹声自远方传来。仔细辨认一下,听到的是滴滴答答的唢呐声,突然反应出来,这应该是村里的秧歌队,大年初一来御八珍拜年的。
秧歌拜年是一种传统民间习俗,陕北俗称“沿门子”,鲁省的海阳秧歌后世还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东北大部分习俗来源于鲁省,秧歌拜年的活动首先是谒庙、敬神,祈祷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接着为各个衙门拜年,最后到各家各户拜年。新中国后,第一项取消、第三项太麻烦也取消,而第二项衙门拜年演化成去企事业单位拜年。这几年,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娱乐却很贫乏。为了满足老百姓追求快乐生活的意愿,厂矿单位就修建电影院,举办演出和运动会,而农村除了露天电影,就只剩下秧歌队。改开后村村也都重新组织了秧歌队,每年冬天,就会组织村民扭秧歌,一为消闲解闷,二为新年过后的暗自较量。
三江村的秧歌队在附近十里八村都挺有名气。这个村离仲道最近,大部分村民都能有耕地之外的第二份收入,经济条件一好,设备相对的就好。村秧歌队唢呐就有四、五个,大鼓两、三个,铜锣就更多。花花绿绿的衣服,大头娃娃、福禄寿三仙的衣服也颇有几套,这就拉了其他村镇一个档次。去年有了御八珍,村民的收入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村委会又来企业化缘了一番,添置了不少西游元素。高跷队也升了级,老设备淘汰,高、中、低各弄了一堆,旱船、花轿、毛驴样样都不缺。今天就打算从御八珍开始,向仲道区各厂矿单位挨家拜年,展示一下本村的实力。
秧歌拜年不仅跳的热闹,看的也热闹,而且场内、场外界限也没有那么分明。东北人,谁还不能扭两下,耍宝扮丑也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上到八十、下到三岁,锣鼓、唢呐一响,扇面、手绢一摇,瞬间能把新年的氛围感拉满。
“子栋,准备红包喜钱;秋子把鞭炮挂上,子昌去打开大门,子秀......算了。”听到唢呐声出来的父亲,想到子秀这丫头刚出月子没多久,不适合发糖,连忙又喊:“子美、子琴去拿桔子和糖,过来的大人孩子都发发,一路发、越发越发!”
“对,都发、都发!”四叔应和,讨个好口彩。
“子栋再带两条好烟。”三叔知道大哥家虽然不抽烟,却不缺好烟。
姬家所有的亲朋也都出门离开生活区,进入到厂区。御八珍的院子挺大,这个时候已经呼呼啦啦的进来了一堆人,秧歌队后面,看热闹的村民亦步亦趋。
“小月月还在睡觉,子秀你看家。”妈妈按住兴奋得张牙舞爪的姐姐嘱咐。
“我不干!秋子一会放完鞭,你让他来看孩子!我都多长时间没看热闹了。”子秀抗议。
“你个不省心的,家里那么多的现金,你不看着谁看着!”妈妈在子秀耳边嘀咕。
“哼!就你偏心,咋不让你儿子看家!我明天非跟着秧歌队去看热闹。”姐姐跺脚。
门口的鞭炮炸响,间杂着二踢脚、闪光雷的啸鸣,秧歌队准备开始表演。
子玉护着妈妈,避免人多挤着,好不容易来到内圈,就看见父亲老哥四个和村书记林利民站在一起,三叔给附近的人发了一圈烟,林支书看到是红塔山,也笑呵呵的点上。一旁的大哥、小温子则和村长吕建国闲聊,看着秧歌队逐一亮相。小孩子则站在自己母亲身边,挤在最前面好奇的看着。其他的人因地制宜,除了把主要场地让出来外,踩雪堆、站凳子、爬墙头各显其能,把大院围得水泄不通。
这次三江村应该是下了功夫,差不多有七八十人的队伍。前头是二三十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扎着缎带,舞者手绢。后面跟着四、五十岁的,迈着十字步,三进一退的亮相,用扇子遮住半张脸,有调皮的还对外挤眉弄眼,惹得阵阵哄笑。然后才是憨憨的大头娃娃,挥着破蒲扇,逗弄着前排的孩子,吓得孩子往后一躲,也顺便又扩大了一下场地。跑旱船、骑毛驴、扎花轿也一对一对的出境,这都是年青的大姑娘、小媳妇,黛眉粉腮、杏眼红唇煞是好看,惹得周围小伙子们一阵阵叫好。最后是高跷队:矮跷上的是孙猴子、哪吒、丑媒婆等,这是与观众互动的主力,一水的小伙子,中跷和高跷上则是福禄寿和西游里的各路神仙。
可能是保密工作做得好,亮相环节就已经惊艳了场上的观众,掌声阵阵,叫好声不断。但听锣鼓一响,唢呐的调子一变,就是有角色的人开始各自的表演。先是孙猴子来了几个空翻,惹得人群哇声一片,也惊得子玉张大了眼睛。踩着高跷翻跟头,这功夫可不是一两天能成的,正琢磨着咋招揽呢。就听妈妈在身边嘟哝:“二虎个小瘪犊子,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说大年初一来拜年,一眨么眼人就没了,原来是孔雀开屏,找媳妇去了。”
“妈,你咋看出来的!”子玉看着戴着面具,穿着戏服的猴子,不解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