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姑姑肯定长命百岁。”
“还记恨姑姑吗?打你也是一时上头的着急啊,离了婚哪那么容易再遇到合适的啊。”
“早就不生气了,哎呦,反正婚也离了,你也打了,我们俩扯平了。”
“哎,你这不听劝的丫头,既然早就不生气了,怎么现在才联系我?啊?还以为你要一辈子不理我了呢?”
“那你也没联系我啊?我都挨了你一巴掌了,不敢联系你啊。”
“还敢删了我,翅膀是硬了,姑姑老了,思想跟不上年轻人了,也体谅体谅姑姑的吧,以后可别和我见气了。”
“姑姑,你在哪个医院?我来看你。”
“我在哪?我在BJ呢。”
“BJ?那我明天就去看你。”
“你跑这么远来干吗?别来,有你姑父在这就好了,我们差不多年前就回去了。”
“把医院告诉我,我来陪你。”
“瞎折腾啥啊?你不上班啊?”
“你别管。”
这番举措对病人来讲是温暖和感激的,再强势的人此刻也是脆弱和无助的,身在异乡的孤独,嘴上的客气只是不想添麻烦,见到亲人的心毫无疑问是热切的,尤其是冰释前嫌的亲人。
燕霞是有效的行动派,当晚就买了隔天的火车,一早就奔赴几千里之外的姑姑,自由而年轻,随心所欲、无牵无挂地说走就走。其实对于她而言,更像是一场逃跑,逃避自己那混乱不堪的生活,想要抽离出来理清些什么,也许只会更加混乱。名义上是去照顾病人,实际上自己才是那个病入膏肓之人,做了多年见不得人的小三,只是图安逸的享乐。
自己离婚也并不指望转正,纯粹的厌烦了半死不活的婚姻,不想重蹈母亲的覆辙。近来,随着年龄的增加,也厌烦了这偷偷摸摸的日子,厌烦了大肚腩般的男人,自己永远等着他,进来就搞,提起裤子就走,笑脸相迎,连脾气都掂量着发,只为了守住这金丝雀般的生活,有意思吗?特没意思,却早已习惯了这般的生存之道。
仗着自己的美貌,燕霞的人生可谓精彩与潇洒,拥有许多名牌,微整形像是上瘾般,吃住用穿都是高配,全国各地去游玩,只是这份精彩背后是见不得光的付出,还剩几年的时光可以折腾呢?以后又该怎样过活呢?年轻小姑娘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而自己已经快不落男人眼了,由奢入俭难啊。
正是大吵了一架,才让燕霞格外地伤感,没有道歉,拿人手短的悲哀展露无遗,弃之如敝屣般,有什么资格抱怨呢?想念家,却回不去;想念家人,所以来看看疼爱自己的姑姑。到了BJ,没去医院,而是来到贡如美的出租小屋。
“姑,你怎么住这地方啊?不憋屈吗?”
“憋屈啥?这可比医院好多了,也能和这些邻居聊聊,心情就舒畅了,这些人的鼓励是真心的、有用的,这就叫感同身受,我可是交到不少朋友呢。”
“你老人家开心就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我。”
“你啊?算了吧,那些琐事有你姑夫呢,你想吃啥告诉你姑夫,他负责弄,你陪着我聊聊天就好了。”
“姑,疼吗?辛苦吗?”
“哪有不疼的啊?你看头发都掉光了,没看出是假发吧?特意去市场买的,想要活下去,就得忍受着啊,这儿比我惨的多了去了,好歹我还不用愁钱的事,你要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医院就是烧钱的地方。”
“那我也不和你假客气地问钱够不够了啊,想吃啥、想要啥告诉我,这个我可以努力办到。”
“要啥?只要你们这些晚辈都好好的,我就比什么都开心、有动力了。霞啊,你都不知道,生病的时候,有多怕,怕死啊,怕看不到你们了,这一家子没了我估计也就松散了,舍不得啊,还有你,一想到你啊,我是又气又心疼,疼了你这么多年,想想姑姑对你有多好。”
“哎呀,知道了,旧事别再提了,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好好治疗、保重身体。”
“那肯定的,现在啊,我是什么都不烦,天塌下来管我屁事。你不用上班啊?什么时候回?”
“你刚还说,天塌下来都不管,现在又来操心我的工作了?”
“那也不能因为来看我,失掉工作啊,好好上班,这样人家才看的起,可别在外面瞎混啊,年纪不小了。”
“知道了,我一直陪着你,让表哥开我工资好了,反正又不缺钱,嘻嘻。”
“那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吗?只要你踏踏实实,姑贴你再多钱都心甘情愿,知道吗?”
燕霞可不敢在此时和盘托出自己的境况,估计能把姑姑气到吐血,此次来以快乐为中心吧,其他的能瞒着就瞒着吧。
燕霞也顺势在小出租屋里住了下来,陪着贡如美去医院做化疗,不做化疗且还有精神的日子,两人就四处逛逛,冬日的暖阳总是让人心情愉悦,只是阴雨的日子也不少。恍如隔世的安稳与踏实,久远到早就不记得它是否在生命中曾出现过,也许是时候做个了断了,重新开始新生活,趁着还算年轻、趁着还留有余地的体面,可是以后呢?没有物质堆砌的人生是否还能适应?洗手自己做羹汤会不会厌倦?粗茶淡饭是否能习惯?
在这生命如此脆弱的地方,燕霞也第一次真的在反观自己的人生,也许某天自己成为那个不幸的人,谁会陪在身边呢?徒生悲凉的结果。
未来在何处?自己又能干什么?双手紧握,却是苍白而无用的,这一生啊,是哪一步出了错呢?追究的回来吗?是无尽的欲望拖拽自己走向深渊,重新爬上来,还有必要吗?还有意义吗?
燕霞,你是在陪生病的姑姑?还是在陪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