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城刘家宅院内,死寂沉闷,让人只觉得身处泥沼之中,连呼吸都滞涩不堪。
刘家祖孙站在那座如今已呈浑浊色质的玉璧面前,刘坤面色阴沉如水,刘蛟则是万分惊惧。
只见那玉璧之上大大小小的人脸围绕着一株参天大树,扭曲的五官,惊恐的表情,无时无刻不在向人传递表达他们的痛苦,甚至耳中隐隐能听到声声哀嚎惨叫。
“这……这是什么……为何……为何父亲他们……”刘蛟在那一张张不成型的人脸中依稀辨别出了刘三庆和刘彪,他们龇牙咧嘴,拉长的下巴如同滴下的蜡油,不停地向他哀嚎。
他自幼阅读天下书籍,以刘家的财力,这世上有什么书是买不来的?即便是孤本,他那间不小的书房里都塞得满满当当。
可眼前的景象,他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那瀚海书卷中不曾向他呈现过哪怕一笔这般场景,即便是最为恐怖的幽冥地府,他也不觉得比得上此时所见。
“好一个玉剑宗!好一个写祟壁!”刘坤突然冷笑出声。
这东西,刘蛟不认得,他却熟悉得很。
玉剑宗的写祟壁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比它更厉害的镇物多如牛毛,之所以略有威名,纯粹是因为其镇压的方式实在过于狠毒。一旦落地成形,周遭所有生灵无论生死,皆会被强行抽出魂魄灵体一同镇压在其中,接下来迎接它们的便是以四周地气所激发出的无穷玉华宝气,日复一日,一刻不歇地消磨镇压在玉璧中的魂魄灵体。略微有些道行的修士或妖祟想挣脱这写祟壁并不难,毕竟比起镇压,此镇物的作用更像是痛打落水狗。死有何惧?那若是死后并不是一切的解脱,而是无尽苦痛的开始呢?
这玉璧之上,每一张脸都是一个魂魄,被这座镇邪压祟的玉璧连同那只木妖一起封锁在其中,不得消散,不得转世。
即便是死后也不得解脱,甚至要承受比生前更沉重的苦痛,堪比地狱。
“为何镇法司要如此对我刘家,让我刘家满门上下即使是在死后都还要受尽折磨?”刘蛟双目泛红,声音发颤,不解地问道。
他虽然不认识眼前是何物,但那一张张无声哀嚎的脸却让他隐隐意识到,他爹,他弟弟,即便是已不在人世,却仍困在这一方玉璧之中饱受折磨。
末了又向刘坤道:“恳请老祖打碎这玉璧,让父亲和弟弟他们解脱!”
一向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刘家老祖此时却没有动作,目光指向遥遥远方,眼中寒意愈浓。
解脱?他当然会让他们解脱,但不是现在。
人死不能复生,他的怒霄弓也不知所踪。
他要拿回怒霄弓,让落下这写祟壁的始作俑者血溅此地,让刘彪亲眼看着此人不得好死,才能安心地解脱。
斜眼看了刘蛟片刻,这位刘家老祖终于开口:“滚去刺史府呆着。”
只是一个眨眼,刘蛟话未来得及出口,刘坤已不见了踪影。
“老祖?老祖?老祖!老……”刘蛟急忙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并无回应,四顾之下又不见其身影,这才接受老祖已离开的事实。于是目光又落在了那块瘆人的玉璧上,神情呆滞。
许久,他渐渐回过神来,下意识迈出步子,又踉跄跌倒,挣扎爬了几次,才终于站起。
“父亲,阿彪,你们等着,我这就放你们出来,让你们解脱……”他恍然惊醒一般,慌忙四顾,目光锁定在一块不小的青砖上,费力搬来,又缓了片刻,铆足劲举过头顶向玉璧砸去。
砰地一声闷响,人和砖一同被一股巨力抛飞出去,再看那玉璧,虽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浑浊发黑,却未被损伤分毫。
刘蛟如同一条脱水的鱼,咬着牙在地上扭动着身子,试图缓解这一下所造成的浑身酸痛,良久,动作渐缓,他也大汗淋漓。
坐起身,他的目光落在脚边已经四分五裂的青砖上,神情恍惚,口中喃喃自语,一个劲地念叨着“为何”。
待到天色昏暗,在刘家宅院外坐等了许久的孔真终于看见有人从宅院中走出,却只有一道身影,且步履蹒跚。
连忙迎上,却只见刘蛟一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口中不停念着同一句话。
“刘公子……刘老前辈呢?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