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郡与砀郡毗邻。大军一路向西,沿途的铚县、酂县、苦县、柘县、譙县,秦所置诸将吏均闻风而逃,攻城不费吹灰之力。附近的亡命之徒渐渐聚集来,加上各城被招纳的平民,队伍一路攻一路收,等到陈县,已有车六七百辆,骑千余,卒数万人。
这么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转眼就来到了陈县谯门之外。
早在前几天,陈吴大军所向披靡的时候,陈县县丞就收消息,他并没有像邻县守官一样,弃城而逃,而是招募满城壮丁,加上原本县中不多的军卒,临时凑了一个五百多人的队伍。
谯门紧闭,门外是一路顺风,气势正盛的万人大军,门里是安逸已久,此刻却战战兢兢的守城军吏。
陈胜、吴广立于各自的战车上,眺望城楼。
少间,陈胜道:“其他地方听见咱们来了,请降的请降,弃城的弃城,这陈县竟是个有骨气的。”
吴广道:“也是个不识时务的!”
陈胜道:“想来门外劝降也是无用,非得刀架在脖子上才知怕。”
吴广道:“这些时日,我也看出来了,而今各地的守备都不堪一击,防些流寇盗匪,勉强够用。对抗咱们这样的,却是万万不够。”
陈胜道:“不瞒你说,当初决定起兵,也是意气的成分居多,我不曾料到竟这般容易,看来真的是天要亡秦,我辈不过顺应天意而已!”
吴广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秦国恶贯满盈,报应来了!”
又过了一刻功夫,城内还没有纳降的意思。
陈胜一声令下,门外暴徒们开始进攻,小小的一扇门,怎么挡得住这如虹的气势?没有半日功夫,门就给撞开了。
两方人马开始厮杀,起义军里挥着刀剑的,和舞着枪戟的冲在前面,握着耒耜的,举着斧子的跟在后面,势单力孤的守城军卒,哪是这群亡命之徒的对手?没多久,就死的死,逃的逃。
县丞看着眼前的惨状,料是没有活路了,一狠心,往门口冲去,砍杀几人,少间就被乱军所杀,为国捐躯了。
嘈嘈杂杂的人马,一股脑儿涌进城中,一县平民尽皆来降,陈胜照样下令,不得骚扰城中百姓。经过连日地攻伐,大军就地驻扎,稍作休憩,等待下一步指令。
休整几日之后,号令县中三老与豪杰来商议大事。
所谓三老,天地人为三,旧者寿者为老,也就是一方百姓推选出来的,有德行的,来主持事务的长者。
军队虽然进攻的凶猛,但驻扎这段时日,很是约束,真个与民秋毫无犯。再者,本县是降了的,县民心中难免惴惴,怕一旦复为秦城,被问罪。众人商议之后,决定干脆推举陈胜为王,日后好有个保障,也算首功!
相互礼毕,刚落座,就有人来报说,有两位儒者模样的,求见将军,陈胜让引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有两人缓步走了来,为先的,年纪稍大,约莫五十岁的样子,身后跟着的青年,大概也及而立。
陈吴二人起身,一前一后迎了上去,众人彼此行礼。
陈胜问:“不知二位贤者光临,有何指教?”
那长者又作一揖,道:“臣名张耳,这位是陈馀,我二人皆是大梁人士,现下客居于陈。听闻陈将军、吴都尉兴义兵,诛暴秦,特来投奔,欲进绵薄之力。”
陈吴二人一听这两人姓名,大喜,赶忙道:“先请坐!两位先生乃大梁名士,我兄弟久慕贤名,恨不得见!如今两位先生不邀而至,大业不愁不成。”一番寒暄,宾主皆欢。
这张耳、陈馀,原为大梁人。张耳少年时期,曾做过魏公子无忌的门客。因犯事外逃,避居陈留外黄。娶了外黄富人家的女儿,饶有奉给,是以得广结宾客,乃宦魏为令。陈馀好儒术,素来仰慕张耳,二人甚为又投契,陈馀年幼,遂父事耳。
陈馀少时,曾数次游历赵国苦陉。富人公乘氏见他仪表非凡,便以其女妻之。秦灭梁时,张耳失官,后来始皇帝又发下海捕文书,重金购求二人,张耳千金,陈余五百斤。两家就从外黄,改名换姓隐居陈县,又应了个里监门的小职,以供生活。
往年陈馀因小过,被里吏鞭笞,年轻气盛,刚想一跃而起反抗,不想被张耳踢了一脚,他只好咬牙含恨地受了。
刑毕,里吏走后,张耳把陈馀扶到桑树下,道:“我素日都是怎么说的?似今日这等小吏,你便要跟他拼命,一命换一命,值得吗?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冲动易怒的脾气,怎么总也改不了?你我二人,为何辛苦避居于此,都忘了?”
陈馀忍着疼痛,赶紧跪下,道:“先生教诲,片刻不敢忘。平生之志,亦丝毫不敢忘。馀生性驽钝,自今之后,定加倍悔改,不负先生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