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静的骇人。
夜已深了,外头打过了更,内殿云雨初歇,尚留一息温存。
杭沁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将里面翻覆的动静听得清楚,再名贵的衣裳料子都被攥起了褶皱。值夜的宫女端了三回热水进去,只字不敢提起还在殿外跪着的太子妃。
温香软玉在怀,霍庭炀像是刻意忘了这茬事。
今夜留下来侍奉的是太子侧妃郁绾音,她出身卑贱,原只是霍庭炀跟前侍奉茶水的宫女,但二人自小相伴,倒也生出几分青梅竹马之情。
后来霍庭炀要了她在近前伺候,教她读书习字,倒也算得知书达礼。及冠那年,皇后将杭沁指婚给他,霍庭炀便借机将郁绾音一同封了侧妃。
太子妻妾众多,可只有这东宫里的人明白,真正承宠的自始至终唯有郁侧妃一人。
郁绾音身上疲累,意识却清明。霍庭炀亲自给她擦净了身子抱回榻上,正要哄人睡下,脸颊却忽然挨了吻。
她性子内敛,即便受宠也少有主动的时候。霍庭炀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你要说什么。”
郁绾音嗓子有些哑:“殿下罚也罚过了,总要顾及着安南侯……春夜寒凉,快叫杭姐姐起来吧。”
炉上一直温着茶,霍庭炀起身去倒了一杯端来,扶着她坐起身:“她此次招的是小皇叔的人,罚跪已是顾了情面的。何况,这也是母后的意思,该磨磨她的性子。”
最后一盏烛火也被熄灭,内殿彻底没了动静。杭沁还没跪到天亮,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
东宫内卫首领守着门,不让杭沁身边伺候的人进去通禀。霍庭炀晨起才得知杭沁受了风寒病倒的消息,未曾说什么,只叫人请了御医好生看着。
这下东宫的权和势,都掌在了一个人手里。
今日早朝霍离没到,天没亮的时候就从裕王府出发了。此次南巡风险重重,他未免多生事端,只选了几个亲卫跟着,轻装简从地出发了。
裴若飞一路送他出了城,霍离停了马:“好了,回去吧。”
东边才起了亮光,斜映着给城门镀上一层金。裴若飞攥着马缰,偏开视线:“我不能同你一起去吗?”
霍离笑了笑:“皇兄命本王独自前去,你有军令在身,不得随意离开都城。”
江南一带原本就是他的封地,只是当年太后亲自出面,陛下才开恩特许了霍离将府邸建在都城中。如今辖地不宁,这责任自然要落在他头上。
裴若飞忧心忡忡:“何时回来?”
“水患虽是大事,但也耗不了多久,至多两月便回来了。”霍离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你从昨日起便愁眉不展,怎么,舍不得本王?”
他手劲不小,裴若飞捂住额头,坐在马上踹了他一脚:“本将军是不想年纪轻轻就给人守寡!你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霍离没躲,靛青色的衣袍下摆就这么沾了块灰。
“军器监的岑少监与本王有过旧交,此人可信,弓弩的事若有需要,找他便是。”
成婚不过短短数日,临别在即,霍离竟惊觉自己有许多放心不下,默了片刻又叮嘱道:“本王不在你且安分些,府里的事有管家操持,你不必费心,只消你不生事就好。”
裴若飞梗着脖子:“本将军何时生过事?”
霍离无奈:“罢了,本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