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五队是在布谷岭下翠鸟山谷的山坳子里,三面环山,只有村口对着山外的一片高低不平,大概有一百多亩的农田。
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不远处的战备公路。
战备公路是从茶山深处通往红花公社的一条公路,平时几乎没有车辆通行,只有大队的手扶拖拉机偶尔地过上三两次。所以,路上坑坑洼洼,高低不平。
罗秀清穿着胶鞋,打着雨伞从战备公路下到了一条通往翠鸟山谷的小路,拐过一片高坡,就来到村前。
村前是一片平坦的谷地,大片的农田从村前朝着谷地的边沿伸展着。
虽然雨还在时大时小地下着,但透过薄薄的雨雾,可以看到许多人穿着蓑衣或是披着塑料布,戴着斗笠在田间忙碌着,有人在耕田,有人在插秧。
看到社员们都在田里忙碌着,罗秀清心里就感到比较踏实。
她走到一块田边,朝着正在插秧的一位妹子问道,“你们队长金龙在哪里?”
那妹子指着正在一片水田里扶犁耕田的人说,“那就是金龙队长。”
她朝着那片水田走去。
不等她走近,金龙队长已经停了下来。
他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脸上满是雨水,上到了田埂上,说,“秀妹子,又来我队检查了?”
罗秀清说,“水书记让我过来了解一下你队的春耕春插进度。”
金龙用保证的口气对她说,“按照眼前这进度,在立夏之前完成任务没得问题。”
因为早稻必须在立夏之前插到田里,否则,水稻就会减产。
全公社要求所有的生产队都必须在立夏之前把秧苗插到田里。
如有没能在立夏之前完成任务,就会受到严厉批评。
听了金龙队长的话,看着社员冒雨忙碌的情景,罗秀清也就放心了,但她还是对金龙说,“我过几天还会来检查,不能按时完成任务,水书记可是要在广播里骂娘呢。”
金龙队长说,“请秀妹子放心。我们五队从来没拖过茶山大队的后腿。”
检查结束了,罗秀清想趁这时去看看严妹子。
严妹子的母亲是她妈的姐姐,两家虽然相隔不过五六里,可是,因为平时都忙,很少有时间往来和相见。
严妹子比罗秀清大四五岁,今年就要二十二岁了,可是还没得结婚。
农村妹子要是过了这个年龄,再找对象就会很困难。
这让罗秀清的母亲很是不安,让罗秀清抽空去看看严妹子,劝说让严妹子想开一些,找个差不多的男人结婚成家,也好让父母不再为她操心。
可是,罗秀清觉得这种话母亲对她还好说,要让她给表姐说就好难开口。
所以,一直都没得去看望表姐。
可今天都来到了人家的门前,再不去就觉得说不过去了。
罗秀清站在小路边的一个高坡上,朝着田里插秧的人看了很久,都没见到严妹子,就问金龙,“为何没见到严妹子?”
因为在这春耕春插大忙之时,除过年龄大一些的堂客要在屋里做饭,年轻一些的女人都是要下田劳动。
金龙叹了口气,说,“严妹子平时总是待在屋里,很少出门和出工。前几天我还找过她,说她平时不下田就算了,春插应该参加一下。可是,她说她有病,还蛮严重,不能参加劳动。”
罗秀清就问,“她有么子病?”
金龙说,“有么子病?谁晓得,只怕是心病。”
表姐有么子病,罗秀清自然明白,而且整个茶山大队的人都晓得。
严妹子是队里出了名的漂亮妹子,十九岁那年与长沙知青韩小易谈爱。
父母不同意,严妹子就要喝农药,以死抗争,吓得父母家人都不敢蛮霸阻拦她。
两位年轻人亲亲爱爱,甜甜蜜蜜,整天形影不离。
韩小易发誓要与严妹子生死相爱,永不分离。
严妹子也为韩小易怀过两次孕,打过两次胎。
可是,两年前,韩小易的父亲单位来招工,要他回城工作。
离别那天,严妹子一直把韩小易送到了火车站,两位相爱的年轻人一路上相拥而泣,生死别离,让在场的人无不感动落泪。
可是,韩小易离开之后,再也没得回来过。
前年年底,严妹子从一位长沙知青那里得知韩小易家的住处,独自去了长沙找韩小易。
可是,韩小易不肯见她,而是让母亲接待了她。
韩小易的母亲对严妹子说韩小易已经有了对象,让严妹子莫要打扰他。
最后还给了严妹子二百元钱,作为对严妹子的补偿。
严妹子对韩小易不肯见她非常地生气,把那钱往他母亲面前一丢,就离开了。
后来,严妹子也找过一些对象,可因她打过两次胎,人家要么是忌讳她的名声不好,要么是担心她的生育会受到影响,所以,也都不了了之。
严妹子因此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有一段时间,她发誓再也不找对象了,打算终身不嫁。
所以,罗秀清想见见严妹子,把母亲交代她的话带给严妹子。
严妹子与韩小易的事在红花公社反映很大,不但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还被作为了一种深刻的教训在不住地传播着。
她知道昨天刘姐挡着她不让她出大门去见陈杰,就是在拿这个教训在警示着她,让她莫要再走上严妹子的老路。
过去,她觉得严妹子好傻好愚蠢,随随便便就让人家知青伢子给欺骗了。
自从见到陈杰之后,让她对严妹子的悲剧有了新的认识。
在两个相爱的年轻人待在一起时,发生这样的事是自然的。
他们两人都是在真诚地相爱,只是他们的感情投入得太深了。
她甚至都想过如果她和陈杰待在一起,是不是也会发生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