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与张子丰两人之间,平时有社交媒体上的聊天,有工作丶生活和健康等方面的关注与关心,有礼品礼物的相互馈赠,但从不另寻天地间某一隅单独相会,两人的交集永远设在公共场所……
沈静爱情之焰的重燃,让丈夫林林更不受待见,妻子对他的冷漠程度更胜以往,正如她所说,她与他仅仅存在肉体关系,没有灵魂间的交往,在沈静看来,林林只是一个陌生同路人,她与他虽共处一室,却常常无视他的存在,有时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今年春节前,林林从湖南出差回来,给她买了一件鹅绒压缩秋冬外套,是湖南名牌新款。浅紫缎面,长短到膝,她看都没看就转手给了来医院治病的妹妹。不久,张子丰也送了她一件外套,她立马回家试穿,在镜前左抻右抚,喜欢得像童话里的孩子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一样,竟不自觉地跳起了舞,出门后一路哼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曲调。
正月初二,住在同城近郊的妹妹一家走亲戚来做客,他们一进门,沈静就两眼发光,笑着走过去拉住她妹妹,夸奖她有审美眼光,买了一件相当不错的秋冬外套。款式新潮,鹅绒内胆柔软无羽梗,贴身而不见冬衣的臃肿,色泽亮丽又含蓄内敛,显得高贵典雅,穿在身上,洋气而不庸俗,既显淑女风范又不乏女性的青春魅力。
在旁边观看的十三岁外甥女,走到她身边说道:“大姨,你与我妈妈身材高矮胖瘦一样,今天又穿着同款同色同长短大小的衣服,两人站在一起,我也分不出谁是谁呵!”她妹妹笑道:“姐买了两件?我身上的外套是你前些时候送给我的,姐忘了?”沈静一时失语……
沈静住院这几天想了很多,其中自然也有林林的内容。老院长王兰日久也看出了她与丈夫之间的琴瑟失调,多次规劝她要厚待丈夫,常对她说林林是个好男人,无论哪个方面都不比其他人差,甚至优秀得让许多女人仰慕。
此时此刻静下心来的沈静,回想近二十年的家庭生活点滴,惊觉对丈夫的认知几乎是空白:他结婚前的情况她不清楚,父母也曾多次介绍过,但她没有听进去;他的工作身份只知道是教师,是中学或小学教师也从未去了解过,至于教什么课目丶教得怎么样就更不知道。然而有一点她是明白无误的,那就是他非常关心她丶细心照顾她,即使感受到她对他近乎侮辱性的漠视冷淡,他也毫无任何怨言,好像他是罪孽深重的囚徒,不管遭受什么惩处都是理所应当,他把这一切当作自己的忏悔丶当作重获新生的修行,默默地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做他应该做的事……
可怜的苦修士!沈静第一次对丈夫起了恻隐之心。审视自己的所言所行,这样对待他实在是有欠公道。林林何辜?他不知道他从结婚之时起就成了她迁怒的对象,对这个善良的男人来说,她所加于他身上的一切都是他本不该承担的!
不仅如此。沈静今天终于意识到,她心中的怨恨倾泻在丈夫林林身上的余波,竟累及两个孩子,他们从出生之日开始,就被残酷地剥夺了享有母爱的权利,不,准确地说,是她根本就不曾想过要给予他们的母爱!孩子何辜?——她的心有多么可怕的冷酷!
想到两个孩子,沈静禁不住流下了眼泪,这是她第一次作为母亲流出的眼泪。她一直以来并没有把她先后生下来的儿子和女儿,看作是她与丈夫共同的子女,她认为两个孩子只是她尽妻子义务时不小心的产物,并非爱情的结晶,她对他们的诞出,既无喜也无悲,无非是借道于她肚皮的两个小小过客而己!他们今后如何生存丶如何成长丶如何发展,是他们自己和他们父亲的事,与她无干。她觉得她不亏欠他们什么,他们也无须回报什么,两相无事丶各安其好。
一边追忆丶一边流泪,她放声大哭了起来。正在低头批改学生作业的丈夫林林,听到她的哭声吓得有些踉跄地跑到她病床前,双手握着她的手询问情况,见她只是伤心伤肺地啼哭,让他更为紧张,慌忙转身向病房外跑去要喊医生,沈静见状急忙喊他回来。林林一脸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又走回到病床前,坐在床头边的一把椅子上,低头看着她泪痕纵横的一张憔悴的脸,不禁一阵心酸心痛,竟然也流下了眼泪,沈静双手搂住丈夫的颈脖,把他的头脸拉下来贴在自己的胸口上……这是沈静破天荒对丈夫展现出一个妻子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