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斯清楚知道，因为种种缘由，自己身处的地球更容易造就跨宙域通道的诞生，这也就意味着从一开始这颗星球便失去了成为“忒修斯之船”的机会。

原本就处于飘摇风雨中的世界，又何来忒修斯之船的说法？

而同样的，改造世界的空间特征并不能一蹴而就。一旦“改造”这一行为发生，罅隙内的改变只需一瞬，而现实世界的变化则会持续至少百千年。

当时空编织的网掀起平衡态以外的涟漪，它所传递的波纹会根据每个宇宙的法则不等速扩散，若是处理不当，世界反而会加速灭亡。

这便是观察者曾犯下的错误之一，肆意篡改时空回流，空间特征也因此紊乱，最终造就宇宙回收整治的结局。

而地球作为根植于宇宙的锚点，这些宙域便会受到更加严格的监管，各方得到宇宙法则准许的势力或个人都拥有监察权。

艾克斯的意识中，这些得自数据体，并被自己验证过的知识正快速淌过。有着大空大地面容的存在已知晓他的态度，转而看向那位教唆UNVER高层的魔族孑遗，再度询问道：

“作为曾被「祂们」钦定的族群之一，你同样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仅仅是为了表达反抗之意吗？”

UNVER首脑对上那人的目光，原本漠不关心的目光突然变得平和，旋即他苦笑了下：“你们都默认我被彻底吞噬了吗？”

见一人一奥都没回复，只是静静看着他，片刻后艾克斯才出声：

“你的频率虽微弱，但依旧具备切实的根基——这是你还存在的证明。正因如此，你们能够达成合作才更应质疑其合理性。

“在你眼中，这一切值得吗？”

……

“在你眼中，这一切值得吗？”

大空大地神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当漆黑无光的海底骤然爆发出月色的光辉，当虚幻的黑太阳又一次吞没光芒，他看见月那张已经被众人熟悉的面孔一点点染上超然观物般的淡漠，直至她的眼神变得彻底空洞。

而与自己面容相同的存在飘荡在斐查兹海渊底部，由晦暗笼罩的俊秀面容木讷无神，一时说不清二者谁更像无感情的人偶。

伴随「黑暗」权柄的沉寂，「祂」的身躯再难以鼓动力量，大地能以特殊感知的视角看清现场的环境：一层有着朦胧月光的屏障完全切断了所有向外延伸的黑红能量。

月（？）正在凝视活跃度降低的黑太阳，听见他的话，只是将头微微偏转角度，算是回应他。

「大空大地」也不恼，只是同她一起看着被层层封印束缚的负面升格体。不久后，他发出一声感慨：

“这里的「祂」果然很弱啊……只是付出「黑暗」权柄暂时丧失的代价，再加上切断负能量供给的通道，就能熄灭黑太阳的威能，都不需要调用宇宙法则的力量。”

同样回应他的，只有海水幽幽的涌动。

「大空大地」注意到重回黑暗静谧的角落，一道娇小的身影正重新站立。

他勾起唇角，视野余光瞥向神色漠然到空洞的颀长身影，颇有些玩味。

朏夜身上燃烧的月色火焰全然熄灭，就连那身仿佛永远涌动微光的皮毛也暗淡不少。黑猫撑起四肢，稳住摇晃的身体，一双银眸望着那道黑发倾落的身影，眼神格外复杂。

即便失去力量，身为统御神座的活化象征，斐查兹海渊的环境也不会影响到它。

黑猫迈步走向主人的身躯，直至走到她的脚边。

再度抬眼看向那张分外熟悉，却格外陌生的脸庞，朏夜靠拢对方，匍匐身体，静静感受主人身躯内里的气息。

唯有空洞。

那些折磨主人多年的力量此刻全然不见踪影，一抹古老到令人敬畏战栗的意识压制了那些属于以及不属于她的所有。

就连与自己最为亲近的、独属于曈光的气息，面对它的呼唤也全无反应。

黑猫低下头，在疲惫和不安中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一如这种情况发生的过往。

不知过了多久，朏夜终于听见了除海水翻涌以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