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
景华年间,国祚衰退,天子治后宫,世家理天下。
九千万山河澎湃,皇室所占不足其一,宣帝心有大志,内练兵器,外扶外戚对世家。
景华三年,一纸赋税出云都,宣帝加重地税商税以削世家,世家坦然接招,层层法令按字解读,最终落到百姓头上竟无一错义,最终,这场针对世家的法令逼得百姓苦不堪言,丰收之年竟需卖女求活,景朝上下,怨声四起。
景华五年,宣帝命三百万劳工修建贯穿南北的云景大运河,试图以风水龙运为王朝再续百年国祚。
不见刀光的争夺中,偷盗、抢劫、杀人事件不断,老百姓怨声载道,称其昏君,甚而私刑泛滥,文字狱使,谣言自大行天下。
民不聊生中,何来礼法一说?
八百年国运就此混淆,人道天机乱,深山老林有兽吐人言,村野妖魅渐生。
景华六年,修道人士欲下山除妖,开宗传教,宣帝自然不许,若使宗教盛行,盗取国运,景国岂不亡朝?
遂三十万大军枪凿仙山,逼迫仙道第一神女入宫,封美人,以此折煞仙道。
景华十三年,天灾开始。
蝗虫蔽日,盗匪四起,百姓无活路自然不畏死,掲杆起义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乱世已至,道德沦丧,世家虎视眈眈,宗门欲夺气运,故而宣帝不得不外放宗室亲王以镇九州山河。
景帝十七年,错根盘节的利益集团下,天下已无清官,已无言官,司法已成权贵手中兵器。
国之将倾。
“坐也等死,行也死,朕这一生,只道愧对百姓。”
景华十八年,宣帝驾崩,临终前传位十一岁幼子云德,称宏帝,改元景平。
......
景平一年,冬月初,天降玉沙。
大雪茫茫,天地被苍白黏合在一起,淹没了柴鸣狗吠,生离死别。
一望无际的雪地里,一条长龙走走停停,近看去,尽是些面黄肌瘦的流民。
在流民堆中一辆板车上,上面躺着一位卷发少年,身旁围着十几个嘴唇乌青的男子。
少年似乎昏迷了过去。
周围不时就有饿狼般的眼光袭来。
那白白净净细嫩的皮肉,一看就是位贵族家的少爷,那身上厚实的衣服,指定挨冻。
有人犹豫,有人吞口水。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拄着木棍走了过来,众人见状也没有开口说话,朝着他点了点头。
老人先看了眼少年,后对着期待的众人开口道:
“在等一日。”
景朝八百年礼法,以孝治理天下,即便再有意见,经老人这么一说,心中有何想法,也只能作罢。
有个前胸贴后背的男子跑了过来,指了指前面,对着众人说了句什么。
可以看到众人明显一喜。
又可以看到衣衫单薄的妇女用布衣紧紧裹着不足周岁的稚童,眼神中流露出害怕情绪。
这样的妇女,李家村难民中还有两位。
逃难前,原本有十一二位。
可一旦成了流民,那便算不得人。
一路走走停停,人们早已麻木。
天色渐晚。
让人失望的是,香喷喷的许宁没有让大家再等一日。
当大日西落,人们升起篝火,躺在木板上的少年猛地睁开眼,醒了过来。
天上的星星像是波光粼粼的大海,闪闪发光,璀璨不已。
地上寒风呼啸,成为了唤醒他的救命恩人。
许宁纳闷的是:
“哪儿来这么多星星?”
“公子,你醒啦?”
耳边虚弱的声音传来。
许宁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板上好奇看去,旁边正站着一位眼眶都凹进去的长发男子,在大雪纷飞天,穿着一件缝补的布衣。
愣了一愣后,许宁目光越过男子,借着火光,看清了周围的男女老少。
皆是面黄肌瘦,衣衫单薄。
有人面露失望,有人叹了口气。
许宁瞪大眼睛,连忙上下左右环顾一周,而后表情愕然,这大概不是他认知中的世界了。
我是谁?
我在哪?
遇事不决...朋友圈!?
可惜没摸着手机。
“公子?”
恍恍惚惚间,声音袭来。
“嗯。”
许宁故作镇定,朝着一旁的男子点了点头。
被人唤做公子,他估摸着应该是个好消息。
男子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公子姓甚,从哪儿来?”
许宁皱了皱眉,他身上还穿着羽绒服,身穿无疑。
这还真是个让人忧愁的问题。
以他九年义务上了整整八年的这份不俗见识和智商。
以及各科成绩稳定在及格线边缘的情况。
且还是父母朋友圈,家长圈都出了名的躺平小废物这个无争议事实。
你就算告诉他这是哪个朝代,给他再讲一遍王朝兴衰,重大节点,困一觉后,他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虽然平时也有学习,但都是放学后,父母回家前。
所以关于自己可能不太聪明这一点,许宁真的很有自知之明。
陌生的环境能少说,就少说,尽量节约脑子,可别被人看出什么来。
寒冷的大雪中,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眯眼,以一种自认为很神秘,很低沉,却又简短的语气含糊回答:
“许景行,从南边来。”
许景行,这个文绉绉的名字是许宁爷爷给他取的,愿天下好风景随之而行。不过大多时候,这名儿也拿不出手,就跟熙妍,皓月,品如一样只会招同学们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