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窗外又下起了雨,那雨声沙沙的,让他很快入眠。
林乐远做了个诡异的梦:
湛蓝的海水拍打礁石,天空沉溺了光与颜色,除了浪花和鸥鸟的鸣叫,一切显得那么幽寂。
远山的轮廓模糊不清,深蓝中只见到岸边一座灯塔,红白条纹交错着,顶上一点微弱的光芒,在朦朦胧胧的视界中透露出诡异,塔下的水中是大片怪异的阴影,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像海底蜗居着一头巨大的怪物,靠近它就会浮出水面,而后在夜色里肆无忌惮地吞食行人的肉体。
那么虚无却那么真切,腥咸糜臭的空气在争抢着窜入林乐远的鼻腔,他呆滞地游走在滨海路上,海浪的声音在耳边不曾断绝。
一个穿着白色绣花衣裙的少女,如幻觉般地在梦中若隐若现,随风飘动的发丝散发阵阵香气,手中是路边采撷的黄花,腕上带着草叶编织的圆环,背对他走在前面。随着少女缓缓地向前,林乐远尝试去追上,可无论他如何竭力奔跑,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岸边有一条通向灯塔的石径,在海水上孤零零地躺着。塔上的灯光像是有什么魔力,呼唤着林乐远走向它,可真当他迈出第一步,自主意识仿佛被抹去,恍恍惚惚控制不了身体的行动,那一刻梦和现实的界限开始分不清。
林乐远像个被操控的傀儡一般僵硬地把脚挪到了那水面上狭窄的石路,恐惧感直冲大脑,即使是在梦里林乐远也止不住地发抖。
四周弥漫的雾气颜色慢慢加深,直至变成灰黑色,让平静的海面看起来越发诡异,塔上的那点灯光的轮廓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一只邪魅的眼睛模样,注视着他。
原本哗哗的海浪声归于沉寂,转而代之的是类似于人声的哀嚎,林乐远无法控制脖子转动,只能凭听觉去判断,那声音先是从左侧传来,然后四周全是这种声音:像是在求救,又像是有人临死前的歇斯底里。
心脏不安地猛烈跳动,林乐远身上冒出了冷汗,那是海里溺死的亡魂吗?
这梦对他来说太过真实,却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又让人听不出在说什么,似是催命的恶鬼想要将林乐远魂魄摄去,他神经紧张得青筋条条分明。
林乐远的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像个惊水的鲤鱼,身子猛颤,下意识向前倾倒,原本僵硬的四肢又能正常行动了。
回头看去,刚才那白衣女子就这么站他面前,不住地摇头好像在示意他不要过去,他重新尝试想看清她的脸,可女子的五官却是个扭曲的漩涡,更确切的说是根本没有五官,只能大概看出个人形。
她没有说话,周遭又变得寂静,浓雾散去了,哀嚎停止了,灯塔上的灯光也熄灭了。
失去唯一光源的世界,沉沉得仿佛天地未曾初开,林乐远陷入绝对的黑暗,如被深壑泥潭埋没,再看不清任何景色,不住地下坠,直到猛然惊醒在床上。
醒来时已然下午一点,这个梦吓得他满头大汗,不断地喘着粗气。
外面还下着雨,昏沉的世界看不到一丝阳光,房间内也黑漆漆的。
林乐远打开灯慌忙扫视着四周,没有深邃的海,没有诡谲的塔,也没瘆人的女子,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拿了把伞下楼,楼道间弥漫着难闻的霉味儿。林乐远的思绪还在诡异的梦里,作为江边小城长大的孩子,他从未去过海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为了所谓的梦想奔波几年,落得个一事无成,更别提生活中有什么白衣少女。
雨下得很大,水滴打在伞布上,掩盖了很多声音,那是个孤独的世界。
林乐远用涣散的眼神看着前方,心里藏着忧伤。他自顾自地走,他还没走出破旧居民楼的屋檐下,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他回头看见摔死的老人,血液混杂着雨水顺着地面从身下流到他的脚下,溅出一朵朵殷红的花。
老女人的亡魂站在一旁,低头看到自己的尸体。林乐远害怕地瞪大双眼,雨伞从手中脱落,头发和衣服没一会就湿透,下意识地向后退。
两人的目光突然汇聚,林乐远再次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