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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蜻蜓从头上飞了过去,我正站在院子里玩耍,青色的方砖铺满了整个院子,院子里有两口大缸总是盛满了水,里面有金鱼还有荷花,我总是想把缸里的鱼儿捉出来丢到松花江里去。觉得哪里才是它们的家可是缸太高又太大,每次搬个凳子踩上去都被燕儿姐姐抱了下来。燕儿姐姐是家里的佣人,奶奶看见这一幕总是说我,,“一个女娃儿咋这么淘呢!快下来!!”奶奶是一个小脚老太太,穿着青布衫上面绣着花花草草,她总爱去北边的小房子里去拜佛,手里拿着佛珠一直念叨着什么。每次奶奶去拜佛都让跟着她的两个姐姐在门外等着,我想奶奶一定是有什么秘密要跟佛祖说吧!

燕儿姐姐把我抱下来后我就一路小跑回到了房间里,母亲坐在炕上手里拿着针在绣花,看到我跑回来放下手里的针线对我说“世兰过来看着一脑门子的汗,妈给擦擦”母亲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淡蓝色绣着小金鱼的手帕给我擦脸上的汗。我抓了一把桌子上的花生又跑了出去,院子里的蜻蜓一只两只三只的多了起来,我追着跑碰到了三伯,三伯是家里的长工,负责喂牛喂羊喂马,总是在干着他的活计,我喜欢和三伯一起玩,他总是能给我做一些好玩的东西。他说“别追了二小姐,你一追蚂翎就飞了那能抓着吗?我给你做一个叉网,拿着去抓着玩吧!”我兴高采烈的说“三伯快做,一会儿蜻蜓飞走了。”只见他随手拿了一根棒米杆子,用刀再顶端劈了一个口,再用手一掰棒米杆顶头就分叉了,像个烧火棍的形状,然后又在棒米杆的底头用刀砍下来一节放在了叉头上。他拿着这个做好了的三角叉走到房檐下的蜘蛛网那里,把三角叉往上一按又转了转,蜘蛛网都跑到那个三角形的叉头上了。他说“做好了,拿着去捉蚂翎吧。”我接过来,像得到了宝物一样开心。刚好一只蜻蜓过来,我拿着新武器一铺,就看见蜻蜓粘在了我手上的蜘蛛网上,我看着网上的蜻蜓,笑出了声来。

用完晚饭后,妈妈给我洗了脚就让我钻进被窝里睡觉,不一会儿父亲回来了。父亲穿着灰色的长衫和亮亮的皮鞋走了进来,对母亲说“孩子睡了吗?”母亲说“刚躺下,你出去了一天累坏了吧,把鞋脱了洗洗脚解解乏。”我听见母亲让燕儿姐姐再去倒盆洗脚水,不一会燕儿姐姐就端着洗脚盆进来了,放下脚盆母亲就让她出去了说“燕儿回去睡吧”我听见母亲帮父亲脱掉鞋和袜,清灵灵洗脚的水声。再醒来时外面刮着风声吹动房檐下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和着母亲轻轻的喘息声,那是房间里制造出来的风声,父亲对母亲说“再给我生一个儿子吧!”

早晨起来,父亲又回到了他的书房,躺在塌上抽着福寿膏,我看见他的嘴对着那长长的烟枪深吸一口,烟就从鼻子里出来了。我想这就是吸了可以长寿的东西吧!那时我并不知道大烟的害处,只是看着父亲吸觉得好玩有趣。没过多久弟弟出生了,他看起来又小又瘦,像个小猴子。父亲很高兴,他说他有2个儿子了,奶奶看见父亲总是一脸愁容……在省城读书的大哥大姐回家了,大哥穿着黑色的校服戴着黑色的帽子穿着一双擦的锃亮的皮鞋,大姐穿着蓝色的校服,外面穿着白色的小衫,配着黑色的高跟鞋。每次他们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多家里没有的美食和糖果,我最喜欢那个白色的糖纸上印着小白兔的奶糖,它是那么的香甜!哥哥回来跟父亲说“东北怕是保不住了,张作霖的火车被日本人炸了,学校都停课了,老师们要往南方转移。咱们要不要也去南方!”父亲说“到处都在打仗能跑哪去,咱家房子地这些牲口走不了啊,咱们在乡下应该安全,没事儿的!”就这样大哥大姐都在家里待着了,日子一天一天在过,转眼弟弟会走了。可是父亲却瘦了起来,他变得又黑又瘦了,以前合体的衣服变得松垮了起来,大烟却越抽越勤了。我再去书房看他,他却不让我进去了,说“小孩子不许进来”父亲的脾气也变了,他完全好似变了一个人,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父亲不见了。

奶奶盘腿坐在炕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枪,抽完把装烟的锅往鞋底一磕,烟灰连着剩下的烟丝悉数掉落了下来。把烟枪往炕桌上一放,我知道奶奶又要去拜佛了,不知道奶奶跟佛说了些什么?佛又告诉了奶奶些什么?我透过门缝看去奶奶的佛堂里供着观世音菩萨,前面的供桌上放在苹果,橘子,大枣瓜子和一杯水,那杯水是每天都要换了的,平时换下来的水奶奶从不丢掉而是倒在她自己的茶碗里一口喝了下去。奶奶说这是大悲水可治百病!所以每当我和弟弟受惊时奶奶总会给我们到一杯大悲水来给我们喝下,说来也怪喝完真就睡的安稳了!我想那水里面一定是有菩萨的加持!不然怎么那么灵验呢?!我想这水也一定能治好父亲的病。

我拉着弟弟在院里正玩着,突然三伯大喊着从门外跑回来,说“当家的不好了,有大兵来了他们抢东西还杀人,正往咱家来!”父亲一听赶快把我们藏到地窖里,地窖的门用成捆棒米杆挡了起来。父亲去仓房拿了杆枪,其它长工们都拿了家伙式,看样子是要准备和他们决斗一番,奶奶和母亲分别捂住了我和弟弟的嘴,我透过缝隙看到穿着皮靴穿着黄色衣服的军人闯进了我们的家,接着听到了枪响和牲口的嘶吼声。他们把院子里的大缸打破了,我看见缸里的金鱼在地上蹦哒蹦哒的不动了,奶奶和妈妈大哥大姐都哭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直待到月亮出来了,才从地窖里爬出来,家里的牲畜都不见了,三伯躺在草料堆旁,手里还握着大洋叉,那草料变成红色的了。燕儿姐姐躺在炕上身上的衣服都被扯开了,满屋子都是血,家里的佣人都死了,父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