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还迷糊着,心里却莫名泛起一阵隐隐的不安。
“回来啦?”
里屋传来一声招呼,暗沉沙哑,到了月见耳边却似勾魂的诡音,将月见的目光一点点勾了过去,暗淡的烛光下,病态的苍白肌肤竟有些刺眼,暗光里的人一步步靠近,骇人的瞳孔,掩面的丝布,佝偻的身形……一幕幕梦魇般的可怖记忆在月见脑中浮现,载不下的无限惧意溢出了天灵盖,如追命的毒蛇缠住了躯干,麻痹了四肢。
“认得我吗?”
怪人弓着身子,左右轻摆着头颅贴近月见的脸庞,掩面的金丝布几乎触到了月见的鼻尖,月见甚至能闻到隐隐腐臭,可被惧意侵袭后的大脑只剩一片空白,还没做出答复,嘴唇倒先发了白,双眼直愣愣地看向前方,一时间只能僵着身子立在原地。
一滴汗珠从月见鼻头滴落,怪人缩回了脸,稍稍直了直身子,俯视着月见,再开口音调便冷了几分。
“我们在怀花镇见过。”
“…我不认识你,也没去过什么怀花镇。”
“这般薄情,我可是带着你朋友们的期许,翻山越水来寻你,难道不想与他们相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
“哦?识人辨物,我向来没错过。”
大脑仿佛自我保护般炸起阵阵耳鸣,视线被恐惧压在怪人的胸前。
“抱歉…我…我真的不认识您……”
月见强撑着意志,逼迫着自己的声音停止颤抖。
大娘突然抱住了月见,打断了怪人的审讯。
“先生您别这样,孩子胆儿比较小。”
老罗也站了过来插话:“这位爷,怕真是您认错了,前些日子一群游商遇了劫,只有娃子得了救,我们看他可怜便收留下来,不信您看娃子的眼睛,这哪是阿塞亚人。”
“好好好。”
怪人摊了摊手,退向一边。
“兴许是我记得不真了。”
怪人摇了摇头坐到了藤条椅上,一时间,月见似乎感到掐在咽喉的恐惧被卸去,得到了一丝喘息的间隙,微微抬起视线向怪人撇去。
“只是有个问题,我还想问问,之前我们闲聊的时候……”
怪人轻轻摇晃桌上的热茶。
“……这东西,二老不是已经帮那位少年认了吗?”
怪人抬起热茶,茶杯后,是那枚久违的玉佩。
“这东西是月轮山特产晶岩所制,别处可不多见。”
原来怪人早已吃定月见,刚刚不过一番戏弄而已,月见再次白了脸,整个人惊得踉跄后退。
“想必是怀花镇的当铺烧了,一时着了急,只得揣了一路,我说得对不对。”
怪人拿起玉佩起身,与月见四目相对,月见退得跌坐在地,嘴里呼哧呼哧地喘个不停。
气氛愈加紧张,大娘连忙走到门边:“是不是有些误会,要不我们去找村长……”
大娘刚将手扒上门沿,怪人抬手一甩,袖里闪过一抹细影,一根长如人的小臂,粗如单筷,两头收尖的黑针,穿过了大娘的太阳穴,带着一点红扎在了门板上。
“老太婆!……”
怪人身旁的老罗挥起拳头,一句话还未说完,怪人左袖又甩出一根黑针抓在手里,一刹便刺进了老罗的嘴里,另一头从后脑冒了出来。
月见瞪大了眼,看着老罗重重地倒在地上,身子痛苦地抽搐,大张着血红的嘴,咔咔咔地呻吟个不停。
月见只觉得浑身一凉,战栗猛地停住,但也就停止了一瞬,下一刻便如沐于烈火,身体红热,血脉喷张,那参天的恐惧烟消云散,只剩无尽的愤怒在体内沸腾。
此刻怪人已走到月见身后,对准月见的后颈正要刺下。
啊!!!!!
月见一声怒吼,旋身而起,一头撞在怪人胸口,脚下猛蹬,抱着怪人向前推去。
砰啪!!!!
木屑飞射,门板破碎,月见压着怪人,一同摔进了院里,两人跌落地面,打了两滚,各自摔在一边。
月见咬着牙关从地面撑起,眉头紧挤,眼角微微抽搐,右手搭上左肩摸索着刺痛处,一根黑针不知何时已深深扎进肉里。
没有时间喘息,杀气已然压至头顶,月见右手一抽,拔出黑针向头顶甩了个半圆。
铛!
从天而降的刺击被月见打向一边,怪人偏了力,只得空中翻腾一周,蹲伏落地。
“有些身手。”
怪人当即叹了一句,又立刻感一星寒芒急逼而来。
咻~
怪人侧头一闪,迅疾的黑针擦破布帽,飞入身后的阴影,再看月见,早已转身飞奔逃去。
“呵,小把戏。”
大烟囱黄泥房,破门泄着昏光,四下无人,只有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双双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