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姐,我知道怎么在水井里打水……”
“那就好,哈哈…”
短暂尴尬的沉默。
“弟弟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月见有些难开口。
“我…”
“你们为什么都对我这么好。”
“大爷遇到个人就会说我这好那好,大娘甚至都在给我织短衫了,似乎很想让我留下来。”
小慧抿了抿嘴。
“因为他们想要个男孩儿很久了。”
月见顿时噤了声,小慧没有看他,接着说到。
“妈妈因为生我得了病,此后就生不了孩子了,不过,他们倒也没有因此对我克扣一点爱意,我也很爱他们,只是我能感受到,男孩儿一直是他们心里的小疙瘩。”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看这棵树。”
月见回头看向身后的大树,繁密的枝叶挂满了红绳结绑住的石块。
“这棵大树是村里最古老的祖辈所化,每有人亡故,村里都会挂上一颗白石,将他们的灵魂归于祖树,老人们对祖树有着绝对的信仰与尊重,所以哪怕只能去坡下耕种,哪怕生活再不便,也得围着祖树筑房生活。”
“不过到了我们这辈,很多人接触了外界的读物,激起了年轻人对外界的探索欲,村里人已经远不如以前,本就不多的男孩们大多远走后就杳无音讯。”
“原来是这样…”
月见沉思片刻,还是决定说出口。
“但是我真的不能留下。”
“在这里不习惯吗?”
“不是…我的家人告诉我一定要去西边。”
“非去不可的程度?”
“非去不可的程度。”
……
“我知道了,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水桶怎么办?”
“放这儿吧,没关系的。”
连绵的线草层层叠叠向前延伸,然后突然截断,再向前,漫天的红霞与汪洋一览无余,月见来到了屿浪坡的顶端,彼云端。
“哇!坡坪村居然在这么高的地方。”
“没想到吧,我们脚下是一整块斜着刺出去的巨崖,整个屿浪坡就像是一片平原被生生拔出地平线。”
“原来海洋是这样的,看不到边界。”
“对呀,姐姐也曾看着海面瞎想,总想弄清楚那与天相接的海面后面有什么。”
“所以你就去坐了远洋船。”
“嗯,尽管老人都反对,但熬不过那段时间少年们对外面世界的热忱与执拗,最终也只能拿出钱粮支持孩子们的梦想,我也是一腔热血跟着那几个伙伴去了。”
“在船上,我看着那不断向前推的天际线,日复一日,直到冒出大陆的那一刻,我激动得快要哭出来,泪里含着对未来的恐惧与希望,一同在眼眶打转。”
“我没有去其他地方,只在索特港打拼了几年,学到了很多,也挣了些钱,但消磨了满腔的热情,外面世界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美好,那些不加掩饰的肮脏与恶毒才是大多数,钱权至上,欺骗与背叛才是日常,然后我意识到了,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我也会被这样的环境吞噬,我突然想家了,家人与房子,健康的身体与安宁的生活,这些一下子变得弥足珍贵。”
小慧牵住月见的手。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试着成为一家人。”
月见红了眼眶,猛地扑进小慧怀里。
短暂的温存,月见轻轻将小慧推开,语气变得严肃。
“对不起,我真的得离开。”
红霞将海与天融成一片,迷离朦胧,模糊不清。
“好吧,我知道了。”
落寞只在小慧脸上停留了片刻,立刻又对月见撑起那温柔笑颜。
“一个月后村里有祖树祭,至少那之后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