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云殿殿顶,天火燃尽,翻腾的黑烟里,隐约有佝偻的人影驻足在房檐边,人影拨开黑烟,探出一双灰眸眺望远空,远空的烟火已不再热烈,爆鸣声也变得稀拉,男人低头看向脚下,偌大的山庄烧作焦土,弥漫的尘土之下,四散的残火忽闪忽暗,死寂笼罩山头。
扫视着这片废墟,嘴边的粗线扭动,男人开了腔。
“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
黑烟的更深处,有人作答。
嗒嗒嗒…
瓦片轻轻作响,作答者从烟里现了身,一头银发披至腰间,束腰的黑衣衬出修长的身形,算得上俊俏的面容不用黑布遮掩,锋利的骨相棱角分明,嘴角上翘,像总挂着一副似有若无的嗤笑,只是苍白的肤色与双瞳,透露着些许病态与诡异。
“除了探云殿里损失了些我们的人,其他大都如预期。”
银发男作着简短的汇报,穿过黑烟走向佝偻的背影,眼前的男人正赤裸站在檐边,一身的血污还未擦干。
“不过,下面应该还有些藏起来的蟑螂,您要去找找看吗?”
银发男捧起一叠厚厚的黑袍,躬身将其向男人递去。
男人仍在埋头搜寻着下方藏匿的生气,直到黑袍递至身旁,男人将手搭在黑袍上,仰起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怪脸四处张望,随即那双可怖的眼球停止颤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土坡,土坡绕着山体,爬向山巅,直到被大片密林截断。
林间,叶片上的跳虫被惊得跃起,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飞窜而过。
月见与今泉飞奔在密林小道,二人默不作声,连疾行的脚步声也刻意压低,他们似乎在留意着什么声响。
呱!
头顶一声蛙鸣,两人急停脚步,侧身扎进窄道旁的灌木丛,扒着灌木,在倾斜的草坡上强行十余步,密集的灌木越来越稀疏,脚下松软的草地也开始变得僵硬,草地之下,粗糙的树皮渐渐可见。
越往前走,脚下的树皮越加隆起,直到巨树的躯干漫过地面,越过灌木,以倾斜的角度,沿着斜坡捅入上方巨伞般的厚重繁叶之中。
踩着粗糙的树皮,二人淹入繁叶里。
繁叶内,巨树的分枝歪七扭八地散向不同的方向,摸着黑,二人走过数次分叉,不断向上攀行,脚下树枝越来越细窄,四周密集的丛叶闭塞而拥挤,但只要穿过厚厚的叶堆向外看去,此时的整片繁叶,正腾空环在灰石峭壁一侧,稍一失足,便会穿过层层叶蔟坠下山巅。
行至尽头,末端的树枝已经窄如人指,枝条低垂,上下摇晃,仿佛随时将要崩断,二人驻足在枝条上尽力平衡着摇晃的身姿,可前方除了环绕遮蔽的树叶便再无前路……
升腾的黑烟缓慢侵染着穹顶,浅月倔强地从撕裂的云隙间倾下微光,月光撒向山头,一巨大的柱形石岩,披着密布的树植高耸着扎在山巅。
巨岩一侧,山巅的背面,重重繁叶下的隐匿一隅,生着一靠着巨岩的石台,石台之上一池、一桌、一草屋,四周不见任何来路,寻至石台边,仅是崖下有大团的丛叶正随着清风晃荡,不过晃动的程度越来越剧烈。
刹那间,叶片飞散,有人影从叶团中飞跃而出。
跃上石台,月见双手扶在膝上,仰头深吸了一口杂着冷风的空气,与山庄内的焦臭以及繁叶内的沉闷相比,这算得上清新。
“这里没人能找到吧……”
紧张的神经稍稍松懈,酸意便涌上了鼻腔,可怕的画面又开始在脑中回放。
呱!
石台中央的浅池里响起蛙鸣。
“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月见。”
今泉蹲跪于浅池旁,扫开池面的浮莲,一手伸入水中,几只泥蛙跃出水池,四散跳走,待手抽出池面,手中便握着一柄锈剑。
“还有一点路要走。”
石台里侧,草屋紧紧贴在巨岩下,草屋旁,一排在巨岩上凿出的石阶,通向最后的山巅之巅。
疲惫的步伐踩在石阶上,看着前方的背影,月见忍不住开了口。
“白毛头…”
“控制情绪,月见。”
“我不明白,这里只有我们俩。”
……
“其他人呢?师哥、师父…大家呢?都死了吗?”
……
“都死了!大家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