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坠入黑渊,几声鸦鸣在崖间回荡。
老者浅叹一声,收回悬在崖边的脚掌,视线抬向夜空,头顶是漫天升腾的黑烟与浓云纠缠,不见月影,仅有丝丝银光从云间泄出。
恍惚间,眼前飘过一片阴影,老者转身随阴影寻去。
山巅石台,灰色阴影如翩飞的羽绒,乘微风沉浮,只能待其将落时,轻轻伸手接过,可阴影一触即溃,只在手心留一块乌黑的痕迹。
灰烬啊......
老者放下手,看向不远处那灰烬的来源,下方被烈火吞尽的山庄。
余火残存的焦炭与瓦砾中弥漫着焦屑与烟尘,汇聚成团,似迷茫的冤魂,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废墟与残躯之上,最终在昏红的血光中消散。
老者面颊微微抽搐,颔首闭目,不忍再看这番恶景。
孽...
夜风猝然刮过山巅,阵阵血腥刺进鼻腔,老者眉头轻皱,睁开双眼,几片焦屑迎面吹来,前方阶梯之下升起一层若隐若现的昏红烟尘,似乎游离的血腥味也染上了几分焦臭,两三粒火星在夜影下忽闪,带着危险的讯息飞旋而上。
来了吗...
老者摆袖扫开身前浮尘,单持锈剑,轻舞剑花,剑身顺势垂在身侧,左手背于腰后,气定神闲,静候渐近的杀意。
夜风刮得更加阴冷,汇聚成盘旋的气流向夜空吹去,黑云被吹得弥散,留下一层灰色的薄纱,月光似清露,穿过灰纱向山巅撒去,微光下,杀意成了形。
“在等我吗?”
火星在粗布表面滚动,势沉的步伐踏上石阶,火星乘着灰烬一同弹起燃尽最后的红光,浮尘与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厚重的黑袍包裹住身形,宽大的兜帽盖过前额,内衬的衣领掩到鼻尖,只能看到帽缘下的一片阴影。
“泉叔。”
石台对侧,黑袍人与今泉相峙而立。
......
见今泉没有回应,黑袍人挤出一声嗤笑,袍下开始窜动。
“一个人躲在这种地方真让人心寒啊...”
一只枯槁的左手从袍下探出,皮下的肌肉仿佛早已干枯,只剩几块干硬的肉块附着在指骨间,一层青黑的糙皮皱巴无力地裹在这枯木上,甚至掩不住皮下朽骨透出的深黑,手臂随意缠上几根布条,若有似无地掩盖这丑陋模样,黑色布条被污血浸染,呈现暗沉的乌红。
枯手缓缓举起,手中赫然抓着一把焦黑的乱发,火星随着探出的手一同向外漫舞,血腥与焦臭交融,血滴从发间滴落,隐约能看到有血肉杂糅在发团中。
“我可是想着您能和他们葬在一...”
咔!
白影先至,疾风后随,剑尖穿喉而过,烈风扬起浮尘,黑袍人呛了声。
咔...咳咳...
风止,浅云环山巅,石台之上再次归于宁静,锈剑抽离脖颈,黑袍人微微战栗,手中乱发滑落,缓缓瘫坐在地,头失力向下垂去。
浮尘渐落...
黑袍下似乎没了生气......
可这...
...今泉看向染血的锈剑,墨色的血沿着锈迹滑向剑格,与其说是血,倒更像是墨染的浆糊,浑浊无光,粘腻不堪......
咳咳咳......
嘶哑的声音再次从黑袍下响起。
冷汗从白鬓间划落,今泉缓缓向黑袍瞥去。
“这么着急可不像您的性格。”
黑袍下,五根骷髅般的手指深深扣入脖颈,直到透过布料挤出几滴墨血,墨血滴在脚边,霎时融入地面,化为几颗黑色阴影,如拓印在纸面上的几只黑虫,快速向身后的影子内窜去,黑袍人便若无其事地站起了身。
“您杀不死我的。”
黑袍人缓缓抬头,一双灰色眼眸从帽下的黑影中浮现,整个眼珠仿佛是浸入了浊雾般浑浊,整片灰色浊膜下,虹膜与瞳孔只能透出一圈浅青,那双眸如死神的勾魂索,死死链住今泉的双眼。
“这模样......”
“害怕了吗?”
镗!
一柄血色短镰落在今泉脸前,镰刃下的锈剑被擦得吱吱作响,连御于剑身的剑气被强劲的力道击得散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