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枪仿佛终于惊醒了他失去已久的理智,楚来转身的时候,他用最后的力气按下镶嵌在左手手腕上的电子元件,一道红光闪过,代表着指令发出成功。
死亡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向楚来,嘴巴张了张,似乎想问,你究竟对枪做了什么手脚?
随着鹰眼倒下,四周鸦雀无声。
大家都去看楚来,她却长出一口气,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朝众人摆手。
“散了散了,别挡着他们收尸。”
打手们涌上来,处理现场、驱赶人群、抓紧时间摘除鹰眼尚未被污染的机械眼。
气氛松动,围观的人群也重新沸腾,楚来在一片鼓掌喝彩声中笑得眼睛都弯了。她朝人群挥手,却见一个打手上前拽住她胳膊,将她猛地拉了起来。
她瞪着楚来,向她展示那把从血泊中拾起的左轮手枪。
“我借你枪,没让你乱改装。”
楚来耸肩:“我没动,鹰眼自己也玩枪,要是真改装了他肯定会发现。”
她拉开机车外套的拉链,扯了扯内搭衬衫的下摆,让背后的布料吸收那些外人看不出来的冷汗。
“我只是运气好,赌赢了。”
一旁被驱散的看客听见了,不可思议地指着鹰眼的尸体问她:“你一个代理人,真和欠债的赌命啊?”
楚来又笑了,旁人逐渐回过味来,这样肆意的笑容不该出现在一个老练的代理人脸上,而方才打手拉起她的动作,更是看不出一丝对上司的尊敬。
她扯下机车手套。
十根完好无损的手指,看不出哪根是由合金义肢伪装的。
这个年轻女孩从刚刚进入赌场开始,就没有亮明过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因为她的气场太过强大,让人理所当然地将她当成了那位在幕后操控一切的金指。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代理人了?”楚来终于毫无形象地大笑出声,和刚才气势十足的样子判若两人,“金指没来,我就是个替她干脏活的——从现在起不是了!”
一旁的打手望着楚来,心里五味杂陈。
楚来的身世并不复杂,金指身边有很多像她这样的人。
她无父无母,十二岁从孤儿院里逃出来,被金指抓了去当跟班,十年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就连名字也起得格外随意——因为金指想起她时,总会招招手,喊一声“出来”。
楚来就在一日日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中长硬了翅膀、野了心。
不知道她这两年忙了些什么,等打手再听到她消息时,却得知她欠了金指很多钱,还差点搞砸了金指交代她的事。
也许是觉得楚来的利用价值不如从前,金指给了她一个偿还债务、赎回自由身的机会。
金指的几笔烂账要不回来了,欠债的要么仗着背后势力耍无赖,要么一无所有,反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楚来只要能解决其中一笔,就能带着百分之十的佣金离开金指的麾下。
楚来烂命一条,何尝不是个光脚的,于是她去赌了。
打手将机车头盔扣回楚来头上,动作有些粗暴。
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只赌了这么一回,就拿到了百万巨款咸鱼翻身,早知道她也去帮金指要债了。
这个头盔被楚来修修补补地用了好几年,搭载的系统早就落后了,按钮还需要手动操作。
楚来丝毫不介意打手的动作,按下头盔侧边的按钮,遮阳层被撤除,露出她含笑的眼睛。
打手这才看到,楚来眼中全是血丝,或许昨夜她根本没睡。
“一百二十万,扣掉欠金指的债,剩下的一百万让她今晚就给我。等钱到手了我请你吃饭。”
楚来还指望着打手帮忙递话,自然能容忍她的坏脾气——再说,自己能拿到这百万佣金,还得多谢她借的那把枪呢。
打手没好气地回头,看了一眼被拖走的鹰眼:“这家伙死之前发信号给他哥了,你还有心思惦记着吃饭?”
“当然要吃,不过不在这里了。”楚来颇为神气地对她摇摇手指,“我早就查过,鹰眼头上有两个哥哥,只有二哥向着他。他大哥掌管着组织,私底下还要提防老二老三联合起来夺权。我今天帮他除掉了老三,他明面上做样子不放过我,私底下肯定正忙着趁老三倒台清算老二。所以只要我识相点,去别的地方避风头,他不会花大功夫找我麻烦。”
从正门大摇大摆地出去肯定是不识相的行为,楚来看向二楼,她记得金指平时用来招待贵客的房间里有一条密道。赌场鱼龙混杂,无论是贵客还是金指自己,有这样一个应急的出口在,总归能放心些。
打手顺着楚来抬头的角度看去,立马领会了她的意思:“君子兰在休息室,他下午带了个客人进去,你当心坏了他的事。”
君子兰自然不是本名。
楚来所生活的q14城,提起城市的原名,没什么人有印象,但只要说出代号q14,大家都了然:是那个以牛郎业闻名的城市。
君子兰也是q14城中一个平平无奇的牛郎,刚攒了些钱,就沦陷在了赌场。他现在为了还债,不得不在开展本职活动之余,靠介绍客人来赌场游玩赚点佣金
这种行为一旦被牛郎店发现,就会以败坏门店名声为由将他扫地出门,楚来不赚牛郎店的钱,平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关键时刻,这就是绝佳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