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瑶觉得有些奇怪,只能拿出待客的礼数:“耀祖啊,你不舒服嘛?不如先回去吧?母亲也是的,这么热的天,非要让大家来喝什么茶……”
连耀祖却连忙摆手:“不回去,不回去……我,我,我……季瑶啊,我爹说我们要成亲了啊。”
“啊?”季瑶一惊,差点被一口茶呛到。
旁边几个发小捂嘴嬉笑,果然看土鳖一般。
土鳖的脸更红了:“难道你爹没跟你说?你家生意不行了,需要靠着我们连家……”
季瑶觉得心中憋闷,冷冷打断了连耀祖:“我们家的生意如何,与我何干?”
连耀祖一愣,口齿不清地道:“怎,怎,怎么没关系?你与我成亲,才能帮到你家呀。”
季瑶皱着眉头:“我又不是封建社会的贵女公主,还需要牺牲了自己去与蛮夷和亲,来换安宁和平。”
连耀祖虽没有意识到季瑶将自己比做蛮夷,但一旁的连望娣不乐意了。她将手中孩童一拍,翻了个白眼:“让你嫁到我们家来,怎么就是牺牲你自己了?说得你好像多委屈。其实还不是你父亲低眉顺眼去找我父亲求个姻缘。”
季瑶脸色一白:“我父亲绝不是卖女求荣的人!”
连望娣还想反唇相讥,一旁的连耀祖急了:“季瑶,季瑶,你不要生气!望娣这个人嘴不饶人,你不要跟她计较……你与我成亲,我我我……是极欢喜的!你不用牺牲你自己,我我我,肯定不让你受委屈!”
土鳖这一番话,让在坐的几人都好生惊讶。土疙瘩居然开窍了?
只听土疙瘩继续开窍:“季瑶啊,不瞒你说,在初小的时候,我我我……我就喜欢你……”
这一番表白来得突兀,在场的几人都笑出声来。
别人一笑,土鳖就更慌乱了,圆脸红肿如猪肝。
季瑶有些不忍,温言道:“你又不了解我,喜欢我什么呢?”
连耀祖一本正经:“你长得好看!”
旁人笑得更欢了,如同看戏。
季瑶皱着眉:“那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呢?”
连耀祖想了想:“重庆花牌,泸州大贰[4],我都在行!”
季瑶面无表情:“你喜欢看书画画嘛?”
“看书?”连耀祖一脸茫然:“我爹说,我只需看得懂家里的账本即可。其他书,倒是没看过。至于画画,这些酸秀才附庸风雅的玩意儿,我弄来做啥子?”
一旁的连望娣冷笑起来:“弟娃儿,你心心念念的季瑶,可就是学画画的。”
连耀祖尴尬不已:“哦哦哦!……画画好!我看那些花花绿绿的年画也是极欢喜的!”
季瑶无奈地笑了笑:“既是不喜欢,也不必强求。只是,我将来还是要画画的。”
连耀祖一愣:“画画?过年时你画些年画当然是极好的!又喜庆又体面!”
季瑶皱了皱眉:“我不是要画年画。我将来是要以画画作为工作,以此为生。”
“工作?”连耀祖不理解:“你还需要什么工作呢?将来我们打理家里的丝坊,收钱,谈生意,生娃儿,还忙不过来呢!”
土鳖的话,又引来一阵哄笑。一个红裙俏丽女子打趣道:“连公子打算生几个娃儿呢?”
连耀祖脱口而出:“自然是七个八个!多子多福嘛!”
红裙女子捂嘴而笑:“你是在养猪嘛。”
又是一阵哄笑,季瑶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连耀祖还想继续畅想未来,季瑶已经站起身来。她转头向着连耀祖道:“天气太热了,闷得慌。我去屋里躲一阵阴凉。”
说完,季瑶抬脚就要走人。
但,一碗冰冰凉凉的红糖冰粉,突然就塞在了季瑶的手里。
冰粉用青瓷碗装着,晶莹剔透,冰凉彻骨。
季瑶抬眼一看,又是一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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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小:民国时期小学三年级前称初小。
[4]泸州大贰:民国时期在四川地区盛行的一种纸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