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脚步都放慢了下来,可能是各自的衣裳都被大雨浸湿了,很重很重,甚至重于袍中腰间的刀刃,重于那心里的仇恨。竹子们聚成环形的斗兽场,摇曳着叶子与身子,仿佛叫唤着:“血,血!”
那僧人停下了脚步,转身,侍刀者的气息还温存着,不过他们之间早已留有二三十尺的距离了。空气中只有雨和叶的吼叫,但是它们,无声。
僧人脱下僧袍,他身上的肌肉翻涌躁动着,好似那身上纹有的猛虎,已经想享用口边的猎物了。那“虎”的利刃已出鞘,是两把匈奴弯刀,一把刀前指,另一把刀绕向身后,这是“虎”的战斗姿态。
侍刀者抽出环扣刃反手以做防手。那是“狮”的隐藏。
风拽着雨在两人的视线之间狂奔,但猎人们怎会为此眨眼?他们已经为这个时候等待太久,太久……
竹林们开始屏息,很快地,风雨在田虎一刹那的进攻中静止,前指的弯刀很快的压去,而另一把刀绕身斜砍过去,侍刀者后撤,可格挡不及,后果呢?就是他的一只脚为了支撑而完全的折叠,另一个支撑点便是他那把刀,届时,田虎前压的刀又顺势下斩,侍刀者贴近地面,奋力旋转身躯,雨滴从衣角跟随旋转,支撑的刀顺势化为防御的盾,振开了田虎下斩的刀,田虎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来自几十年前的愤恨一击,那一击造成的震颤久久的烙印在田虎的骨子里,有那么一瞬间,他害怕了。
老虎丢了牙齿会惧怕,但狮子做了决心,那必定是场困兽之斗。侍刀者突进,环扣刃在突进中不断变换着攻势,似要下斩,似要突刺,无形的变换让田虎一时乱了阵脚,不知所措中,他急忙将弯刀前刺,在刀刃触碰的瞬间,又转腕横斩。
“十一年前的那招,我记得清清楚楚。”
环扣刃径直贯穿了田虎的眉心,代价呢!侍刀者的一只手。
悲愤融入了泪和血里,随着散落的叶和因恐惧而变小的雨一同流入大地,被竹林吮吸。
禅寺山的竹是仇恨之后的赢家,而在不久的以后,在之后的以后,他们又会嘲笑那些世人的爱恨情仇,见到多少,多少的人离开爱恨情仇,又再染上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