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从月华手中接过药碗,屁股往前挪了挪,放在我旁边床头柜上。做完这事之后,小男孩们你看我,我看你,四阿哥努了努嘴,白玉公公皱皱眉头,对月华说。
“姑姑要是有事,就先忙去吧,四阿哥想和八阿哥单独说会儿话。”
“啊,那敢情好。”
月华绝对是见怪不怪了。她还是颇尊重孩子们,这会儿便鞠躬告退了。那两个小男孩等到月华走了之后,才神神秘秘地凑到我的身边。
他说。
“八弟,芳娘娘的事,我查到了。”
“哦!”
我是真的喜出望外。我这会儿成为了八阿哥,正想要利用这个身份,好好查一下萃华案的事,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一下子就从被窝里坐直了,又给那个大男孩按下去,不让我太过激动。
他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皇阿玛现在不见任何人,我得的消息,也只是影影绰绰打听的。见你忧愁地紧,我告诉你些,若是你放到心头上愁,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我说:“四哥真是要急死我了,我一向知道四哥疼我的,怎么会让四哥担心呢?您尽管说,我都听着。”
“嗯,那好——”
说话前,四阿哥对白玉说。
“你去门口守着,别让旁人进来了。”
白玉就听话地去门口。四阿哥继续贴着我的耳朵说。
“我今日去向皇祖母请安,看见皇后娘娘的宫女重华在,心里想着皇后娘娘也在,就在外面站了会儿。就这会儿,我听见他们说,什么儿子不儿子的,事儿就这么过去的,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儿子,过去?”
我在脑子里飞速匹配这零碎的消息:儿子的话,四阿哥,八阿哥,都是皇上的儿子。而过去,更像是那天绿衣太监过来,对胡嬷嬷说的台词。
四阿哥坐在我床头,正好挡住那个钟表。我也一下子想起时间的事,问起他来。
“四哥什么时候去请的安?”
四阿哥说:“说起来,应该是酉时一刻吧:皇祖母其实早上就派人传话了,让我去见见她,背《逍遥游》给她听。可我新得了一个风筝,玩地开心,忘了时间。”
说到这儿,他又懊丧着脸。我问他怎么了。他说。
“害,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事都出在我身上:那风筝好,飞得高,但是挂在树上了。白玉那小子没囊气,只好我自己去捡:捡的时候,你知道,我们宫墙上那大龙头?——它就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
我睁大眼睛,问了一句。
“那,砸着人没?”
“没有,幸好没有啊!我的天!——”
四阿哥说。
“我赶快跑了,生怕被人看到是我做的!我额娘她本身,皇阿玛一年都不来看她几回,要是知道我做这样的错事,是要打断我的腿不可!”
我哦了一声,高涨的情绪在脑海里翻滚起来:有了,有了有了。既然按照四阿哥所说,那龙头并没有砸死人,也就是说,宫女小春在这个时间线中没有死亡——她是被“我”,也就是胡嬷嬷,给救下了!
这些人的故事,现在偏向是连成一个总体的:因为“我”救下了宫女小春,小春不会在长街送花时被砸死亡,一旁的八阿哥也不会受惊,继而晚上突发疾病:根据四阿哥的叙述,我确实改变了故事的发展,拯救了旁人的性命!
不,不能这么乐观,这也可能只是巧合,只能带着怀疑的眼光去相信它,否则未来发生了什么,一切都不好收场。于是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四阿哥,努力维持着八阿哥的人设。
我说。
“……我倒是羡慕四哥,羡慕菊娘娘。四哥和菊娘娘能够母子相依,我和额娘却要生生分开……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过错……”
“八弟你才没有过错,就算是有过错,也是别人的错!”
四阿哥说。
“我们生在宫里,有很多事都是不如人意的:且我们只是孩子,哪里管得了大人的事?”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对我说。
“我是不信,芳娘娘会做出这种事,但是现在一切都扑朔迷离:八弟你更要珍重自身,千万不要在这要紧的时候倒下!”
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此时的四阿哥确实给人一种让人放心的大哥模样,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哥哥。我嗯了一声,笑了一下。他也笑,摸摸自己的鼻子,又摸我的头。
他对我说:“药凉了,喝药!——我去给你拿枣儿!”
“好。”
我咕咚咚喝完药,四阿哥给我一把蜜枣儿,我们两个面对面吃。我说。
“四哥,这枣儿真甜。”
四阿哥说:“甜吧——”可他话没说完,就一头倒在那里。
我心生疑惑,想过去拉他,可也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