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丫鬟她认得,叫佩珠,是上官桉的贴身侍女。
佩珠往常都与上官桉在一起,平日在府中极少见其身影,今日怎么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慕瑾起了戒备,手指不可察觉的微动,随时准备动手。
佩珠道:“姑娘,夫人邀你到院中一叙。”
上官桉请她去院中叙事?她并不认为二人有什么好聊的,顶多因为上官桉家人之事。
空气凝滞片刻,慕瑾开口答应,跟着佩珠去了上官桉的住处。
要说书房是慕瑾心中最疑心的,那上官桉就是其次。
自慕瑾来大雍到现在她只见过上官桉三次,一次是初来时的相认,另两次是生日宴前和生日宴当时。
上官桉所在的院落只有一条道可入,周围种满植株。而她的后院中树出奇的多,堪称一片小的树林,且长得茂盛四季常阴。
烈日当空时树叶投下一片阴影,遮住屋子的一半,没被阴影笼罩的窗始终是关着的。
阴郁封闭,这或许和上官桉的性格有关。
脚步停下,那紧闭的窗户今日竟奇迹般地打开了。
“夫人,您怎么出来了!”佩珠惊呼,箭步上前扶住上官桉就要把她往屋里带。
上官桉甩开她的手,略显恼怒道:
“不是慕哲让我多出来晒晒太阳,走动走动吗,怎么现在你又要我回去?”
慕哲确实常常这样说,佩珠连忙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慕瑾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果真一提到慕哲态度就变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在此处与小瑾聊些事情。”
佩珠觉得自己刚才冒犯到了上官桉,也不好意思再按照慕哲的吩咐守在上官桉身边,只能一边祈求慕哲不会发现一边远离二人。
慕瑾道:“她走了。”
上官桉走到石凳旁:“坐吧。”
两人坐下后上官桉一言不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慕瑾用手支着下巴,静静的等着上官桉开口。
良久,上官桉道:“多谢你将他们除掉。”
慕瑾淡漠开口:“我不过是在帮自己。”
上官桉尴尬一笑,睫羽轻颤,浓密的眼睫垂下遮去了她眼中的情绪。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感谢我杀了你的父母?”
上官裘几人是讨厌,但比上慕文修可是差远了。
上官桉内心斟酌着,眼眶逐渐湿润掉下几滴晶莹的泪花。
终于是下定决心般,她开口道:“从我记事起脑中对他们的印象只有谩骂我的语句,凡是能让我做的事他们绝不会自己干,一律推给我,我办不到的也会逼着我干。
“我听过最多的语句是‘你唯一的用处就是嫁出去了吧聘礼给你弟弟’‘女儿家生来就是给我们找麻烦的,供你吃供你穿你却什么也干不了’
“若是我办事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就会拿起荆条往我身上抽,直到我昏过去为止。
“我七岁时上官卓才五岁大,却在他们打得我起不了身后将他的小便浇在我身上。”
说到此处,上官桉眼珠上布满了血丝,手指也攥得发白。
“八岁那年冬日,他们为惩罚我出言反驳上官卓,将我丢出门外。我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被包裹在雪地中,一个路过的大汉觉得我可怜便把我带回了家中。
“他家里只有他夫妻二人,他们待我极好,从不让我做苦活。明明干着最累的搬运活,有钱了第一件事却是给我买衣服食物。我说想看书,即使他们没有额外钱财去买,也会想方设法的为我借来。
“他们支持我的一切想法,在他们的口中只有对我的夸赞。我在那生活不亦乐乎,也是在那里我真正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我早就将他们视作我的父母。
“他们把我养到十五岁的那年我遇到了慕哲,而上官裘和王简在听到慕哲要娶我进门时突然到我养父母家闹事。
“起初他们向我养父母要回我被拒绝,就大肆造谣说我养父不检点,连童女都不放过。村中人都知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又以利诱当中一些人引导风向,一些不知情的人同他们一起散布这个谣言。
“后来这件事如他们所愿的传到了村外,外面的人为伸张正义一起来讨伐我养父母一家,我养父受不住他们的打压谩骂,竟被活生生逼死。”
上官桉不禁潸然泪下,语气哽咽:“没过多久,养母也随养父去了。”
慕瑾倏地想起褚卿说过有关上官裘和王简的事迹,听闻他们将两个所谓恶人的尸体投入山林间去喂了野兽,在那之前还边踢他们的尸首边道。
“就是你们两个不要脸的,霸占我的女儿,不就是想要那聘礼吗?我呸!门都没有。”
……
真是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慕瑾咋舌。
她平静的瞳眸里有了情感色彩,不是对上官桉的同情,是对上官裘等人的厌恶。
“在我得知养母也去了后我想给他们尽孝,却遭到上官裘和王简的辱骂和制止,那一刻我真的想杀了他们。”
上官桉的目光瞬间尖锐起来,道:“他们害死了人,就应该一命抵一命,血债血偿不是吗?”
上官桉叹气:“可我不希望因此污了居远的名声,他们却是愈发过分,我不知道将此此想法告诉居远他会如何看我,我胆小怯懦,这么多年来从未开口,居远却猜出了我的想法,还有你的出现……”
慕瑾玩味地笑道:“那就算你欠了我个人情,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上官桉在慕府待得久,对于慕府、慕哲的认知定是不浅的。
“你很聪明,我相信其他地方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若你想深入了解慕家,可以多关注书房。
“慕家一脉有女儿便正常出嫁,只会要一个儿子,而慕府的书房只允许慕家主及其嫡子入内。
“我听说在那棵海棠树下,埋着个人。”
说到此便没了下文,上官桉称身体不适就回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