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缘廊下站了一夜。
长生桥存在了多久,他翻阅过所有宗门典籍,记载寥寥,究竟多少台阶才能上到最高处,同样无从知晓。他尝试踏上三阶,生出几分眩晕感,甚至有跌境的风险。
从那之后,他只远观,即便《水山经》早已滚瓜烂熟。
晨曦落满庭院,披在他身上,璀璨无比,恍如金佛。谢缘活动一下筋骨,在院中打了几套拳,这是他在谢家偷偷看来的。
不得门路,没想去发挥更多威能,闲来无事找点人间的味道。他甚至有点想念山下炊烟的味道。
谢缘每天做的事不多,院中落叶多,就归到一起,干净地时候,就修缮大殿。很少有干净的时候,大殿该落魄就落魄,他没钱修。出生以来,没过过阔绰日子。隐尘道人在时,偶去山下走动,得些果腹钱,那时候,他还小,得吃东西。
渐渐地,他步入修行,习惯又保持着,隐尘不管他吃喝,同时禁止他下山。
饿死还轮不到,就是少了一个十多年的习惯让他很难受。
煎熬了三个月,修行难进,肚子又没东西,他坐在院中发呆。
那年他十六岁,一只通体灰白的小雀落在他肩上,鼓囊的羽毛撑着身子,像一个毛球。
“你长得这么胖,不知道能不能吃?”谢缘说道。
小雀在他肩上蹦跳起来,尖小的鸟喙啄他的脸。
“我是玩笑话。真不知道哪里的灰雀。”谢缘挥手驱赶着。
灰雀黑溜溜地眼珠子盯着他,叽喳叫了几声。
“这是一只信雀,有灵,能感知人言,若是培养得当,可以传信。”隐尘道人伸手,信雀扑打着翅膀落在他掌心,“你先修炼的山经,对灵物有天然的吸引。这只恐怕落单了,感知到熟悉气息,落在你身上。”
似乎真是听懂人言,信雀竟然点点头。
谢缘大喜,“师父,将它交给我吧。”
既然能传信,想必能做其他的事情。
接下去的日子,他时常喂些山经真气,信雀与他愈加亲密。
“我给你取个名字,你长得丰满,就叫毛球吧。”谢缘喜欢抚摸毛球的羽毛,爱不释手。
毛球抵制这个名字,谢缘就不给他吃真气,几天一过毛球妥协了。
“毛球,你带着我写的平安符下山去,瓦禄镇上有家红香楼,你将符丢那,给我带些食物回来,记住啊,别弄得太多,我胃口很小。”谢缘叮嘱着。
“为师的善缘被你如此挥霍。”隐尘气不打一处来,从主殿大门后抽出一把紫金杆,就要打过去。
谢缘撒腿就跑。
瓦禄镇这么多善缘,白白攒着,不用也是浪费。
“师父,我观瓦禄镇天水因果很浅,您这么多年攒的点水善缘也无济于事,完全无法形成溪流。”谢缘问道。
隐尘年纪大了,紫金杆本就消耗真气,见他发问,停下动作,唤来一个石墩,坐在上面,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水山经》,天水地山,水经在前,天水因果最是难攒,岁月极易将其挥发,故而水经大成最是困难。历代仙师都放弃了天水因果,转向地水因果。地水地山,此为人间大道,寿元有限。
长生大道,必然是天水地山因果。长生宗历任宗主,一边修炼地水地山,一直在积攒点水善缘,总想着后人能将这些水滴汇聚成汪洋,那时候岁月难侵,水经大成就在眼前。
积攒的同时,也在挥发。谢缘,你要记住,你所在的瓦禄镇明月山,你所在的秦国,遍布点水善缘,每一滴都来之不易。
红香楼仅有两滴,只消你来去六回,就耗尽了。”
谢缘以地山入门,水道因果他涉及不多,点水善缘原本他不屑一顾,毕竟每一滴芝麻大小,多少的量才能汇聚成汪洋?
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长生道的浩渺。
经此一事,信雀被他用来传递人间讯息,借信雀之身,去往他国积攒点水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