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可以不那么无微不至,过得去就行,家人不会怪他,邻居也不会骂他不孝;也完全可以不杀儿子,打个半死,关上几天都行,也没人会说他徇私;也可以不去搞改革,像成帝时期他的叔伯们做的那样,力所能及地做,就当帮皇帝的忙,至于国家的盛衰,由他去。
只不过王莽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做事一定要做绝的人。操刀必割,执斧必伐,王莽不过是做得极端了点。这种极端在他很年轻时就有体现。
当时王莽刚来长安,给自己买了一个美女。王莽的堂兄弟们知道了,就想见见。王莽说,后将军朱博没有儿子,我这是给他买的,生儿子用。当天就把美女送到朱博家里去了。从此后再没买过美女。
以王莽当时的身份,买个美女根本就不叫事儿,他那些堂兄弟哪个不是家里十个八个。但是在王莽眼里,别人可以,我绝不可以。偷摸做了没人知道也就罢了,被人知道了,坚决撇清。王莽不是坏人,但绝不是看得开的人。王莽这么做,更多是在自惩。一个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对别人会怎么样可想而知,尤其在他手里有足够的权力的时候。他对这么多人大开杀戒,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王莽组建了自己的一个团队。两个堂兄弟王舜,王邑做他的副手;孔光的女婿甄邯以及甄邯的兄弟甄丰,主管司法刑狱;前丞相平当的儿子,当世大儒平晏,任首席秘书;刘向的儿子,同样为当世大儒的刘歆,负责诏书等文件的起草,首席笔杆子;左将军孙建,统管军事,国防部长。
接着,王莽以自己的名义做了件好事。公元2年,关东大旱兼蝗灾,大量流民涌进长安。王莽带头捐一百万,三十顷田用以赈济灾民。在他的带领下,各级官员纷纷效仿。长安地方政府得以有充足的财力物力安置流民。王莽还在长安城内划出一片区域,作为流民临时住所。王莽还吃开了素。元后公开发文说,安汉公该吃荤还是吃荤吧,身体搞坏了,国家怎么办。也不知道是批评还是表扬。
王莽仿佛有些躁动。他不停地做事情,工作效率高得可怕。
王莽知道自己是读书人捧上来的,他必须回馈读书人。王莽在长安大兴土木,建学校,修礼堂,盖宿舍楼,用以太学的扩招。宿舍楼盖得最夸张,有一万多间,就当时的文化普及水平以及读书人规模,这是个天文数字。王莽还把本来编制五人的五经授课博士,增加到二十五人(五经:周易,尚书,礼记,诗经,春秋)。全中国但凡教学生超过十一个的读书人,都可以来长安报道;家里藏有古书的人并且多少懂点儿的,也都可以来长安报道。集中培训。
乌泱泱几千读书人来到了长安。老少中青,围坐太学,指点江山,探讨学术,东西南北,什么口音都有,谁也听不懂谁说什么,面红耳赤,蔚为壮观。
王莽这么折腾,除了回馈读书人对他的支持之外,还有个美好的心愿,就是统一学术。比如张老师这么理解诗经,李老师又是那么理解的,那大家都来长安,聚到一起,都把各自的理解表述出来,求同存异,最终形成一个比较准确又兼顾各家的版本。汉朝那时候不像清朝乾隆皇帝修四库全书,打着堂皇的旗号却阴暗无比毁书无数,所以基本上来讲,王莽鼓捣的这个事情,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只看到成群的读书人在长安城四处游荡,或者争论不休,一直也没见到什么具体的成果出来。
王莽又在全国召集治理黄河的能人,来了几百个。也是七嘴八舌,什么意见都有。有的说,治黄河首在泄洪;有的说,要开凿新河道,导引水流;有的说,要大规模搬迁。平心而论,这几条都称得上真知灼见,都不是书呆子言论。负责这个议题讨论的桓谭也觉得,如果把这些人说的综合一下,肯定能找到治理黄河最合理的方法。治理黄河的费用是一次性的,不会给国家造成长久的负担,而且治理黄河能促进就业,减少社会不稳定因素。
桓谭把各种意见及自己的看法报给了王莽。王莽没什么反应。赶上下大雨,黄河该泛滥依旧泛滥,一发而不可收。
如果用演出来比喻的话,王莽对演出的开场热情高涨,至于演出过程,演出质量,观众反应,怎么收场,演出收益...王莽似乎兴趣寥寥。或者可以这么说,王莽要负责的演出太多,场面太大,根本顾不过来。至少目前,他的眼光在国境之外。
王莽有一天脑袋里跳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以后王莽会有很多奇怪甚至荒谬的想法,大家要习惯---大汉帝国有东海郡(苏北),北海郡(山东潍坊),南海郡(广州一带),唯独缺少西海郡,怎么可以。王莽派中郎将平宪手持现金跟青海湖畔的几个羌人部落谈判,我们想要你们脚下的土地,如果你们内迁的话,这些钱给你们,还有很多优惠措施。谁愿意啊?结果有一万两千多羌人举手。
于是这部分羌人内迁,青海湖畔就多了一个西海郡。东西南北四海都有了,四海归一。
但羌人内迁了,西海郡荒无人烟,总不能弄块空地晾着吧。当然就要向西海郡移民,西海郡海拔那么高,环境不好,给多少优惠都没人愿意去,只能用老办法,发配犯人。可要填充一个郡,需要的犯人不是十个八个,要以万计,哪来那么多额外的犯人啊。王莽改法律条文,增加了五十多条判流放的罪。新条文生效的第一年就比往年制造了几千犯人流放到西海郡,国内怨声一片。
这事儿办得,真是...吃饱了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