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顺德的吃食,但是,就在“食在广东”里那个“广东厨师出凤城”的“凤城”,也就是顺德;很多所谓地道的美食,现在都标上了“私厨”,或者“创意菜”的标签。不过,“吃”这个东西很奇怪,你越不喜欢,反而越能成为现有食肆市场的主流。
顺德有一种吃食叫“捞鱼皮”。在顺德可谓遍地都是,也充斥着各种的名称:“酸辣爽鱼皮”、“凉拌爽鱼皮”、“凉拌鱼皮”……几乎每一个店,都说自己的凉拌鱼皮是独家正宗秘方,一条步行街,十几个摊位,就十几种“独家正宗”的秘方……
顺德有很多个镇区,阿杏在的这个镇子,有条老街,盖着八九十年代那种洋楼不是洋楼,别墅不是别墅的房子。一楼大抵都是些店铺,卖早餐的,修自行车的,做石磨肠粉的……也有做大排档和菜馆的。整条街,隔着十几步,就有三五家顺德菜馆。但说到吃鱼皮鱼生,老一辈的人就都只爱去一个连店名都没有的店。店铺没有名字,在招牌的地方,就写了四个字“顺德鱼生”,然后门口旁边放了个灯牌,亚克力板做的,然后上面也涂了几个更简单的:“捞鱼皮”。
在大家都标榜自己正宗,或者私厨,创意的时候,阿杏不信这个。她说,“鱼生、鱼皮,都是有自己的文化的。不捞起,就不叫顺德鱼生和顺德鱼皮。”
接着又给每一个第一次来店里的客人普及:以前过年,广东的食肆,一般会在年初八启市,也就是开店做生意;但是初七,人日,在过年期间的广东,也算是比较大的日子了。人日的晚上,准备开店的老板,会把自己的伙计招呼到家里来,除了鸡鸭猪牛肉之外,往往,会亲手做一盘鱼生,也就是生鱼片,放在桌子的中间,然后,老板和伙计们一边加拌料,一边拿起筷子往上【捞】,还得一边动手,一边大声的说,“捞起发起,时运高企!今年‘捞’多嘀!!”
“捞”在传统的粤语里面,有“赚”的意思;“捞多一点”,意思就是“多赚一点”。解放后,有一段十分困难的时期,那几年,哪怕顺德这个鱼米之乡,都没有那么多的鱼;那时候,一条鱼,也要分开几种做法来吃,“一鱼四味”,甚至到后来,“一鱼九味”。于是,承担“捞起”重任的,就从透明鲜嫩的鲮鱼肉,变成了爽滑弹口的鲮鱼皮。然后,为了祛除鱼皮的腥味,顺德人又加入了一些小小的佐料,来给鱼皮去腥提鲜;其中,最特别的,应该算是切成烟丝一样细小的新鲜柠檬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