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朝廷!”
妙手空空大骂一句。
这些日子,他一直划船独行,在海上寻找义妹的下落。
还买了个千里镜,好进行远距离观察。
并于今日,在千里镜中,窥见了顶着鲨头标识的东联海帮。
不过,他赶到那片海域时,只见着了无数的尸体,和战船残骸。
那是上一个战场。
但远处火光冲天,必是有大事发生。
说不定,就与东联海帮有关。
他便向着火光而去了。
靠近时,炮弹渐渐熄了,战场里面的人在血肉相搏。
他的船,位于李相夷他们队伍后侧方。
他眼睁睁觑见,朝廷派了支小队,绕到战场外围,往这边袭来。
嗖嗖嗖——
浇了火油的弩箭,似流星划过天幕,落往四顾门和金鸳盟的后方船只。
李相夷和小笛飞声,躺在其中一条船上。
秋黎和姑娘们,也在其中一艘船上。
火油触木即燃,一扇窗,很快被烧没了。
妙手空空的千里镜一转,瞳孔圆瞪。
透过那扇破窗,他瞧见了屋内,慌作一团的姑娘们。
那些姑娘中,有一个金绣红衣的女人。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义妹。
尽管同印象里的样子,天差地别。
蓦地,他往前一扑,险些翻下船去。
一支羽箭,穿过破窗,直刺秋黎后背。
避无可避,无处可躲。
箭头没入胸口,穿了个透。
“锦夏!”
秋黎猛地回头,一个人影,蹭着她衣服,萎萎衰衰地倒向地面。
她赶紧扶住她,顺势蹲在地上。
“你怎么这么傻……”
“我……”锦夏迟滞地开口。
“我本是要,要被丢下海里的人。”
“是姐姐救了我。”
她一说话,胸口就起伏着,冒出洪流一样的血来。
嘴角也是,溢着鲜红温热的血。
秋黎无措地握住箭矢,想要拔出来,想要帮她止血。
锦夏抓过她手,“姐,姐姐,别白费力气了。”
那箭矢正对着心脏,没入的长度,有三四寸长。
秋黎精通药理,又懂医术。
怎么会不明白?
她只是不愿,不愿有人为她而死。
一行泪从脸颊滑过,在锦夏脸上绽放又枯败。
她缓缓抬起手,去擦秋黎的眼角,笑着说。
“姐姐那么聪明,是,是要做大事的人。”
“我为姐姐而死,心……心甘情,情……”
她的话音,愈来愈羸弱,似一片雪花从空中飘落,还未落到地上时,就被风吹化了。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去。
世界的光芒,从眼底消失。
“锦夏姐姐……”周围的姑娘们,红着眼唤她。
秋黎紧紧搂住她。
她偎她怀里,嘴角依然挂着笑。
充满硝烟味的海风,从焦黑的窗户长拂而过,湿凉了熊熊燃烧的战火。
咚咚咚——
甲板上,响起军靴踏地的声音。
有朝廷的人,杀上船了。
虽说,屋外有层层的人,护着她们。
可混乱之下,难保不会有人闯进屋内,就像箭矢一样,防不胜防。
秋黎领着所有姑娘,下船舱去。
舱内也不见得安全。
没多久,就有些士兵顺着楼梯,杀了下来。
“啊——”
几个姑娘被劈中后背或脑袋,惨叫而亡。
好在舱里结构复杂,比较好躲藏。
还贮存了许许多多的东西,药粉、兵器、酒水食物什么的。
哐——
一个士兵提刀下到舱下二层,追赶一个蓝衣姑娘。
三两下,他扯住了她的披帛,绕住人拽至脚边。
也不杀,而是拖向角落,欲行不轨之事。
忽地,他头上正中一个酒坛。
然因戴着兜鍪,没有立刻昏倒。
他仰头瞧去,见一姑娘正站在上层走廊的栏杆边。
他当即动了怒,欲踩着轻功,飞上去杀了她。
可就在这时,一把红缨长矛,捅进了他没被铠甲护着的脖子。
他眼白一翻,彻底死了。
生怕人死不透,矛头还抹了毒粉。
“快走,躲那边去。”
秋黎对连忙爬起来的蓝衣姑娘道。
她利落拔出长矛,动作带得红缨晃动,与灼灼红衣相映成辉。
那一刻,恍似朵铁血蔷薇。
就这样,姑娘们躲藏着,也战斗着。
算下来,杀了不少敌人。
敌人的血,撒在她们裙摆之下的时候。
她们在泥潭里,在战火里,浴火重生。
此时的这艘船外,妙手空空一边对朝廷骂骂咧咧,一边从海上尸体的手里,抢了柄剑,向一众甲胄砍去。
砍着砍着,砍到了铠甲独树一帜的统领面前。
“狗官,我杀了你!”
轩辕随正急匆匆,往什么地方去。
猝不及防,有剑风掠来。
他当即以刀格挡,“你谁?”
“李相夷他们的人?”
“我不杀你,别挡道。”
妙手空空挑开他刀,又一剑直逼他面门。
“挡道,我不但要挡道,我还要送你去见阎王。”
“你们这些衣冠禽兽的家伙,穿着威风凛凛的皮子,竟干些下作事。”
“打仗就打仗,凭什么杀我义妹,还有那些无辜的姑娘。”
轩辕随横刀抵住他。
了了眼远处的某艘船,反应过来他在气什么了。
但令并非他下的。
这事他也气。
所气的,也不止于此。
斥候来报,李相夷他们押着东联海帮返航之事后。
宗政明启就坐不住了,想要出兵一举歼灭。
一段时间后,斥候又来报,说李相夷他们,和镜天宗打起来了。
宗政明启就耐性坐住,打算等鹬蚌个你死我活,再行出兵。
轩辕随不同意出兵。
如今镜天宗之流为乱武林,且势力庞大。
唯有四顾门与金鸳盟,足够与之抗衡。
朝廷的当务之急,就是与后者洽谈合作,先剿灭镜天宗再说。
出兵的话,只会加剧朝廷和江湖正派的矛盾。
力量的减损,甚至会在往后的日子里,让镜天宗有机可乘。
不利于后续,朝廷对江湖辖制的推进。
尽管,他也不是很赞成,朝廷把江湖纳入皇权之下。
可不管怎样,与江湖正派开火,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宗政明启却铁了心,辩驳道。
“什么江湖正派。”
“只要是江湖之人,那就是朝廷的敌人。”
“朝廷委我以重任,不单是要铲除东联海帮贼寇,更是要铲除李相夷他们。”
“若不尽早铲除,他们以后,便是比东联海帮大十倍百倍的威胁。”
“放任他们的壮大,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轩辕副统。”他敲着桌案,重重强调一个副字。
“莫要忘了你的职责!”
轩辕随胸中积压已久的怨气,噌地窜起来。
爆着粗口,掀了他的桌案。
“去你妈的!”
桌案,还有上面的兵书、茶盏、笔墨砚台什么的,都狠狠砸宗政明启身上。
他怒不可遏地站起来,要行军罚。
话音还没上到嗓子眼,虎虎生风的一拳迎面而来。
鼻梁一痛,塌了。
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
揍得他鼻青脸肿,揍得他摔砸在地,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都是同僚,我们有话好好说。”
他抱头蜷缩着道。
吐出的字含糊不清,因为腮帮鼓得很高,跟被毒蜂蛰了一般。
“我跟你说个屁,我跟你说。”
轩辕随又一下,正中他嘴角。
宗政明启涨红了脸,不住咳嗽起来。
一颗牙碎裂,掉进了喉咙里。
“来人,来——”
他嚯哧哈哧地喊叫。
营帐外的下属,也注意到了里面的动静。
赶紧进来,七手八脚地拉开轩辕随,并三三五五地架住他。
宗政明启爬起来,擤下鼻子的血,又捂下腮帮子。
轩辕随看他那狼狈样,不由得笑出声来。
架他的一堆下属,也跟着低低地笑,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肿包脸,实在太像一头糊满颜料的大狗熊了。
“再给我笑一个试试!”
宗政明启横他们一眼。
众人咬牙憋住。
只有轩辕随,说试试就试试。
宗政明启暴跳如雷地指着他,“轩辕随以下犯上,殴打朝廷命官。”
“先给我打五十大板,再关起来。”
为了极尽羞辱,他还把杨昀春召来。
“你来行刑。”
侄子打叔辈,这才解恨。
顾虑到什么,他补充。
“下不去手,你便替他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