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诺的记忆里自己的母亲已经很模糊了,她只记得多年以前,那时候母亲喜欢穿亚麻布的长裙,对着自己温柔地笑。
吴一诺喜欢拉着母亲让母亲给她唱歌,母亲会躲着父亲给她买各种五彩斑斓的糖,被父亲发现了总会换来一顿臭骂,然后把所有糖果都扔掉,并且把它们叫做“危害健康的垃圾”。
可是不知道哪一天开始母亲就不爱笑了,也许是在父亲车后座发现丝袜的时候,也许是父亲晚归衬衫上镶嵌着刺眼的口红印的时候。
后来母亲在吴一诺的印象里除了哭就是靠在窗前发呆。吴一诺想尽了办法去逗她开心,让她带自己出去玩,实则是让母亲出去散散心,虽然每次母亲都照做,可是她不似从前——她眼睛里闪烁的温柔的光再也没有了。
最后一次见母亲是一个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吴一诺在家里到处叫着“妈妈”,每个房间找着她,最后在书房里发现了母亲。
她和平时一样也是一袭亚麻的长裙,裙子随风飘摆,母亲的双脚也随风在空中晃着。
后来父亲再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把各种女人带回家里,直到有一个女人怀上了孩子。
每当重新回到这里,看着苏湄假惺惺的笑脸,旧事都会像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她讨厌所有阳光明媚的午后,讨厌那些谄媚的女人,也讨厌那个让母亲想要自杀还毫无察觉的自己。以至于每次闻到家里十年如一日的空气清新剂味道,那些记忆就像是破旧碗橱里的蟑螂一般,打开橱柜门就涌入她的大脑和视网膜,让她想吐。
“不客气的一诺,上次王姨不小心把你的房间当储物室了,现在已经收拾好了。”
苏湄轻描淡写地将上次的事情一笔带过,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保姆。吴一诺对于打开门看见一房间杂物的事情至今还记忆犹新,努力掩饰住了自己的白眼,抑制住“你把谁当傻子呢”的心情。
“一诺最近在忙什么呢?”
“不过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吴一诺敷衍地回答。
吴建成抛出一个眼神,苏湄心领神会:“你也年纪不小了,也不能光顾着工作呀。”
“知道了苏阿姨。”
“明天晚上22画廊的开酒会,在众鼎大厦的顶楼,请的都是我们这些经常光顾的客人,算是个答谢宴会。你也一起去吧?多认识些人对自己也好。你说是不是?”
不用想,上次的相亲没成功,父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会又让苏湄来当说客。
“我会去的。”吴一诺笑着答应,“我先上去休息了。”
吴一诺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拐到客厅看不到的地方,下一秒便飞快地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她受不了家里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那种味道像是一只黑手,一次又一次把她推向无底的记忆深渊。
吴一诺颤颤巍巍站起来,在洗脸池漱了漱口,一边擦着嘴一边拧动门把手,拉开门就看到吴苏辰倚在墙上。
“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开始吐的时候就在了。”吴苏辰看着眼前的人,红色的毛细血管在她的眼中像闪电的纹路一样蔓延开,泪水还积在眼眶里。
吴一诺想走出卫生间的门回自己房间,吴苏辰用手撑住墙,拦住了吴一诺的去路。
“又想干什么。”
“不要想着跑,明天我也会去。”吴苏辰低着头,明明是关心的话,却听出了一种威胁的感觉。
“你当我还是18岁啊。”吴一诺拍开吴苏辰的手,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吴一诺很想知道如果没有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吴家也算是家境优渥,就算吴一诺不出去上班,家里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只不过吴一诺执意选了外地的大学,从那时候开始就几年才回一次家。尽管这样,家庭带来的红利是一点没吃上,受的苦是一点都没落下。
吴一诺昏昏沉沉地睡到了天黑。在苏媚第三次敲响自己的房门后,她才慢悠悠地起床,把自己收拾整齐,跟着吴建成和苏湄上了车。
手机震动起来,又是张哥。
吴一诺对于张哥已经ptsd,看到他的名字就心惊肉跳,怕是萧顺言又开始作妖,赶紧接起电话。